李婆茶馆!
这是阳谷县内为数不多的几个茶馆,平日里附近的一些百姓或者劳苦的苦力路过,休息的时候都会来茶馆喝碗茶。
若是有钱的,还会点几份点心。
这里的人最多,消息流传的也最畅通,天南海北的事情都能在这小小茶馆内出现。
门外,是破旧的旗。
泥土堆砌的炉子,上面放置了几个茶壶,炉火正旺,通红的木炭将茶炉烧的蒸汽四溢。
青石路边的街道,人来人往,倒是比往日的孤寂多了几分热闹,一副繁荣即将复苏的前兆。
差馆内。
来来往往的百姓,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品茶畅谈天下,神魔怪志更是铿锵顿挫,好不热闹。
一名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灰色衣裳,头顶发鬓盘起已然有些发白。
“老板娘,来两碗茶,几盘点心干果。”朱慈烬道。
“等着。”
听到有人要点心和干果,李婆抬起眼皮来了兴趣,连忙去伺候着。
“李婆,倒点水。”
一名肩膀上扛着毛巾的苦力端起碗,油腻的五官催促道。
“第二碗自己去倒,多少年的规矩了,故意打趣老身不是?”
李婆狠狠刮了一眼苦力,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哄闹声道:“王力,你若是和这位公子一样,能点的起几件点心和干果,李婆定然把你当亲儿子一样伺候着嘞……!”
“滚滚滚,我可没他那么没出息的儿子。”李婆一边准备干果,一边骂道。
“各位兄弟,我们是外地路过此地的商客,听说此地竟然不征收人头税了,这是为何?”
朱慈烬表现出一脸好奇的模样,开口问道。
“哈哈,这位兄弟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平阳府现在已经是平阳王的封地了,不属于朝廷管辖,是王爷见我们民生疾苦,这才特意允许我们日后不需要纳人头税了,而是改用摊丁入亩。”
其中一名老者品着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和满足道:“我们是摊上一个好王爷,一个体恤百姓的好王爷了呀。”
“至少未来五十年,我们平阳这一块,都会民风富庶,安居乐业,成为天下人人羡慕的好地方。”
“说的不错,只要平阳王不死,咱们百姓就有好日子过,真希望平阳王能长命百岁。”
坐在老者旁边的另外一名老者道。
“小伙子,你还不知道摊丁入亩是什么意思吧?”
“老头子我来和你说说,若是别人我就不说了,但你是行商的人,肯定路过各个州县,到时候多说说我们平阳的好,让我们平阳能来更多的人定居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老人面露欣喜的坐在朱慈烬一侧,开口道。
“白老,我们只是知道这摊丁入亩是好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好的,快些和我们说说。”
“没错,快些和我们说说,这摊丁入亩,咋好的。”
“反正我只知道咱们县东门大户老爷一脸愁容,我就知道咱们老百姓肯定有福了,哈哈……!”
周围众人纷纷喧嚣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好奇之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一起和你们说一说,咱们这位王爷英明神武的决断,还有体恤百姓的心思。”
“人头税,大家肯定都知道,每个人每年都需要征收一定的税收,我家三个儿子,还有三个儿媳妇,六个孙子,加上老汉我,一共十三口人。”
“但是呢,我家却只有四亩良田,每年都需要交十三份人头税。”
“我家交完了人头税,粮食不够吃,就要饿死人,人都要饿死了,还不造反吗?”
“所以说,咱们大明才有这么多的农民军。”
“而隔壁的大户,家里良田千亩,家中却只有三个人,只需要缴三个人的人头税就好了,他家自然富裕,再用更多的银子勾连官府,来吞并我家剩下的土地。”
“最后,我家要么死绝,要么沦为富户家的奴仆。”
“但是,王爷颁布的这条政令就厉害了。”
“摊丁入亩!”
“以后,但凡是平阳府上土地,无论是谁的土地,每年都需要缴纳一份税。”
“这样的话,我家每年四亩地,只需要缴纳四份税收,剩下的钱粮自然可以活下去。”
“隔壁的富商大户,良田千亩,需要缴纳千亩良田,但这并不会让富户家破人亡,只是少赚一些钱罢了。”
“这样,百姓能活下去,富户就没办法趁火打劫,大家都能吃饱饭活下去,谁会去造反?”
“傻子才会去造反呢。”
“而且富户既然这么有钱,承担更多的国家责任,也是应该的。”
“若是有了叛军,第一个宰杀的就是这些富户,所以摊丁入亩若是长远发展来看,不仅仅利于民,也利于富户被满门灭口。”
“你们说,王爷的这份政令,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老者大手一拍,桌子发出响亮声音道。
“好,好……好王爷,好政策啊。”
“这么说,我们家一亩地都没有,从今以后就不要纳税了?”
“我家也是人多地亩少,每年都不够吃,只能借钱,银子还不上就只能将地亩抵押给地主,现在好了,我们家以后再也不用借银子了,那几亩薄田也终于能够保住了。”
“感谢平阳王,感谢平阳王啊……!”
“是啊,这确实要好好感谢平阳王,若是没有平阳王,说不得我们还能撑多久呢。”
“咱们平阳啊,终于是得来了亨通的气运啊。”
“平阳府有平阳王,定然能将附近府州甩开百年之久,说不得日后整个山西,就咱们平阳最富庶呢。”
“若是如此,咱们可是要尊王爷为圣人不可。”
茶馆内的百姓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精彩。
这下,平民百姓可算是有救了哦。
所有的人眼神中,都充斥着期待,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恨不得现在冲下田去,先除个两亩地草再说。
“这还不是最绝,最绝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老者冷笑一声,眼神扫过周围一个个眼神炙热的百姓道。
“最绝的?”
“什么最绝的?”
“快说说,他们都说王爷颁布的七条政令都很好,可是到底还有什么比这摊丁入亩还要好啊?”
“是啊,别绕关了,赶紧说。”
茶馆内,众人脸上满是好奇之色,满怀期待的望着老人道。
“最绝的,还是咱们王爷提出的第四条,家中田产人均十亩以上,五十亩以上,百亩以上,五百亩以上,千亩以上……按照不同税收等级进行纳税,人均田产越多,需要缴纳的税收便越多。”
“比如我家就五亩地,只需要缴纳五份税收即可!”
“但是隔壁地主大户,家中有田亩五百亩,不是需要缴纳五百份税收就行,而是需要缴纳一千份,两千份甚至是三千份。”
“可即使交了一千份,两千份,三千份税收,他家的收成还是比我们家高,只是利润进一步砍掉了一些。”
“他们够吃的,并且可以过上富庶的生活,是不可能造反的,造反的永远是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
“富人纳税的钱,用来养朝廷赈灾,而我们底层百姓的钱,用作自养自足,天下和谐。”
老者捋了捋胡须,满脸得意道:“这下知道为何说还有更绝的了吧?”
“绝,果然绝,这一招果然是绝啊……!”
“没错,只是挖了大户的墙根,却不让大户墙塌,只要大户有口吃的,就不会造反。”
“而百姓不一样,都快要饿死了,怎么可能还会不造反?”
“这些大户都是穿鞋的,咱们是光脚的,穿鞋的自然害怕满门抄斩,又不是活不下去,干嘛造反,咱们可不怕呀。”
“可,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不能在全国推行,反而只是在我们平阳一个地方推行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朝廷之上那满殿朱紫贵,哪个不是地主大户,老家中田产都是几万亩,上万顷。”
“皇上若是推行这种政令,定然会被群臣反对,而且政令也根本推行不下去,说不得还会造成朝堂动荡不安,引发……!”
下一面的话,老者没说,继续道:“但是咱们平阳就不一样了,狗屁大的地方,这些天平阳王斩了多少个富户?”
“就算是平阳府内那所谓的三大家族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满门抄斩,银两都入了王府之中?”
“谁敢撂挑子?”
“你今天上午撂挑子,王爷下去就带兵灭了你。”
“所以,在咱们平阳是可以推行这个政策的,而且也是咱们平阳百姓运气好,遇到了好王爷。”
……
“说的不错,咱们这是遇到了好王爷啊。”
“白老头,那剩下几条政策是什么意思,不是还有几条吗?”
“对对对,快说说另外几条。”
茶馆内的百姓,再次好奇起来,一脸期待的望着老者道。
“哈哈,剩下的几条啊,都是有利于咱们百姓的好政策,比如说王府的租田,只能租给咱们贫民百姓。”
“还有粥棚,这个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清楚,绝对的是好王爷。”
“还有为佃户争取权益的,佃户的价格官府来定,你大户用得起就用,用不起就等着地荒废,或者贱卖给咱们贫苦百姓也可以。”
“还有以前那些读书人啊,做官的,全部都不免税收了,全部都要纳税了,但是官老爷最基本的体面不能丢,我想王爷接下来可能会提高官差或者官老爷的俸禄,这样总比贪污强。”
老人一一解释道。
“好啊,这一条条政策,当真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啊。”
“经过白老头这么一说,这才算明白过来,咱们平阳的百姓这下摆脱了多少枷锁,日后定然能够安享生活。”
“你们没发现吗,咱们县的那些大户老爷,最近这两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最近官府正在丈量土地,而且直接是王府的人监督,没有人敢造价,咱们平阳县真是要迎来百年亨运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有平阳王啊。”
“我看政策上说,家中良田千亩以上,人口在十口以下,就需要缴纳十分之八的田亩税了。”
“你们没看到细则还有一条吗?家中人数大于田亩数的,可以获得补贴,比正常田亩税还要少。”
……
茶馆之内!
就没有不说平阳王好的,一个个将自己都快要夸赞到天上去了。
除此之外。
还有最近官府判案,也是公正了很多,一般大户欺负平民百姓的下场都极其惨。
看到阳谷县的民风,朱慈烬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己所做的一切。
终究是没有付之东流,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平阳将会是天下最富庶的土地。
……
李婆茶馆二楼!
潘小莲迈着碎步进入房内,李婆紧跟其后,反手将房门关上。
“李婆,这房内怎么还有一人?”
潘小莲见状,顿时面色一变,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娘子莫走!”
坐在桌子面前的男人见状,连忙起身拦了上去道:“娘子莫走,李婆,你快和小娘子说一说。”
“嗨,小莲娘子,你别着急走嘛!”
“这位是咱们阳谷县的大户,东门公子,这不是看中你刺绣的手艺了吗?所以想要和你谈一笔生意罢了,这么着急走作甚?”
“你们的生意,难道还要我来谈?”
李婆说罢,又在潘小莲旁边小声道:“李小娘子,你娘不是病了吗?你家男人不肯拿钱给你娘看病,这位东门公子就是听闻了此事,加上确实是喜欢你刺绣的本事,所以才来见你一面,想要和你谈一谈生意的,你可不要错过了这好机会。”
“想一想你病床上的老娘!”
李婆话音落下,潘小莲身子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
自己因为一些变故,嫁给了阳谷县最丑最矮,更是被誉为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但这武大郎极其抠门,即使自己母亲病了,也不拿钱出来给自己母亲治病,自己只得做一些手工活去换一些银两来买药。
前几日,托给李婆的几副刺绣卖了很不错价格,这才答应李婆过来的。
却没想到,房内还有一个男人。
自己已为人妇,不应该抛头露面去单独见外男,但想着自己病床上的母亲,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开口道:“不知东门公子,想要做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