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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 / 1)


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张禹虽然没有掺和,可大嘴巴晓双都一字不差的和儿子学了。

听完后,张禹并没有共情,尽管他现在没什么事,可失业在家,真让他快烦死了,每天都焦虑的不行,渐渐从失眠发展成不睡。

尽管陈瑶每天都在劝他,可只向事实看齐的他,并没有丝毫转变。甚至渐渐开始怀疑自己。

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挥霍时间,活着的价值完全被他浪费了。

无所事事的他,既不做家务,也不做饭,每天除了无休止的投简历,就是在那唉声叹气。

所幸情绪管理很好的他,只会一个人的时候陷入闹心状态,只要陈瑶一回来,瞬间笑口常开。

尽管张禹在自己面前一直像个开心果,可陈瑶注意到他的精神越来越差,甚至眼球里的红血丝都快把眼白挡死了。

多番劝说无果后,陈瑶建议,让张禹每周一到周五回家待两天,再算上周六周日,这样下来,一周四天有人陪着,只要和人在一起,张禹就不会那么闹心。

至于回去的说辞,陈瑶也替他想好了,就说单位周末忙,让员工在周一到周五串休。

一番思考后,张禹答应了。而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他想缓解自己的焦虑,而是回去后能帮家里干活,让自己觉得可以创造价值。

这天张禹又回去了,一进家门,便看到老妈在冰箱前不断忙活,于是张禹照葫芦画瓢,果断帮着忙了起来。

此时正值盛夏,张禹家超市又正对学校,冰箱里的冰棒和水每天几乎都被洗劫一空。

但买卖做得好,便意味着累也挨不少,单是每天的镇水,镇冰棒,就是个大活,更别提其他什么摆货,卖货了。

其实按照超市的客流量,雇三人都不多,但老两口为了省钱,这么多年硬是俩人埋头干。且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小的时候,张禹特别喜欢卖货,五六岁的他,宛如一个小大人,可后来,张禹大舅偶然来了一次,看着指点江山的张禹,慎重的告诉了晓双,孩子这么小就干这个,不像话。

于是晓双恶狠狠的警告张禹,今后不许再掺和卖货。

当时的晓双,就是听了大哥警告后,怕孩子将来没出息,可在张禹幼小的心灵里,这却是一次不小的创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帮家里干活,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打那以后,张禹再没卖过一次货,即便偶尔看店,顾客买货他就喊人,全程一点不掺和。

这件事,即便张禹长大后,晓双不止一次跟儿子道歉,孩子也表示接受,可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自家的超市,张禹就是卖不了货,只能干点搬东西的力气活儿。

回家帮了几次忙后,张禹对老父的看法,也越发改观。

其实张禹和他爸,早年的关系可以说相当差!爷俩甚至一度差点火并!

国义为人吝啬,且相当自私,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在张禹的童年印象里,家里从来没过一个像样的节日,老爸不喝酒,就是无休止的忙碌,外加常年阴沉的脸。

喝酒之后,就搅得家里鸡飞狗跳。

所以打小对这个父亲,张禹只有痛恨。

在他十五岁那年,由于那天国义收了一张假币,心情极差,张禹本是好心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可却遭到一顿臭骂。

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父亲拿儿子当出气筒。

可压抑了多年的张禹,不知怎么瞬间爆发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直接扑到了国义身上,脑海中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掐死这个让他抑郁了多年的人。

张禹当时疯魔的样子吓人极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愣是三个人才给拉开。

这还没完,已经疯了的张禹似乎不弄死国义誓不罢休,拼死挣开几人就要去拿菜刀,直到晓双将他敲昏过去,这事儿才算完。

醒来后的张禹,没有继续之前的疯狂行为,但也没向父亲道歉,爷俩足足冷战了三个月。

后来张禹辍学,和这事也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打小,国义就不断向张禹灌输一个理念。

儿子就是欠爹的,谁让你一直花老子的钱。

想到念个三流大学还得继续欠着,张禹接受不了,于是果断不念了。

其实辍学这件事,不光影响自己的一生,国义自这件事后,也彻底变了。

他彻底忌酒,开始尝试手机、电脑等新鲜事物,主动找老婆孩子谈心。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来的家庭阴影,张禹怎会轻易原谅父亲。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挡在爷俩前的那道冰山,才开始融解。

那年张禹发现京都有套很合适的房子,想买下来,但奈何手里钱不太够,老爸知道这件事后,果断让老妈打钱,没有半点迟疑。

自家老爸是什么人,张禹可太清楚了。那是恨不得一分钱掰两半花的主,竟然能这么痛快给他打一百多万。

张禹当时可是震惊坏了。

眼见这是修复爷俩关系的好时机,晓双自不会错过,她语重心长的告诉儿子,“其实你爸那人确实抠点,自私点,再就是没什么素质,还不会说话,可对你,那绝对是看的比命还重。你走这几年,我俩也反思了,小时候确实对你关注不够,人家孩子过生日什么的都有爹妈陪,到你这,我俩都没送你去上过学,可孩子,你大姑家,老叔家,都有铁饭碗,爹妈没能耐就开个小卖店。我俩不贪黑起早的干,未来拿什么养你啊。”

说到这,晓双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儿子,你就看在钱的份儿上,过去那些事儿就让他过去吧,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你爸现在也不喝酒了,就是想你!”

听了这些话,多年死撑一口气的张禹再也忍不住了,一番嚎啕大哭,止不住的泪水,也将长期积攒的委屈,一点点带走。

自那以后,张禹对老父的看法,从埋怨到感恩。

可现在视角又变了,从感恩升级到佩服。

尽管张禹和老爸早已冰释前嫌,可对于他的经营理念,张禹一直是看不上的。毕竟在三十年前,家里超市就这么个规模,到了今天,还是原地踏步,这能有什么能耐。

但通过最近几次近距离观察后,张禹将自己从前的想法,彻底推翻了!

首先是卖废品,家里这些年上货,所有的包装(纸壳子,塑料壳这些),都要收起来统一卖,有时业务员带来的货没包装,老爸还和人急,非要不可。小时候一直都觉得这个事,老跌份儿了。

可跟着去卖了一次后,张禹才发现,蠢货其实是自己。

家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破烂,攒一周去卖,竟然能卖两千块钱!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现在张禹和陈瑶一月省吃俭用下来,生活费差不多三千。买两次废品就能解决俩人的温饱问题,真是乖乖!

另一件事,就是老爸的“抠。”

家里上货这些年,向来是谁家便宜用谁,哪怕只便宜一块钱,也果断换人。这点自是也入不了张禹法眼,在他看来,为了几块钱,得罪老伙伴,完全犯不上。

可镇了几天冰棒后,张禹发现还是老爸高。

一根冰棒赚两角五分,一箱差两块钱,卖一箱就相当差了八根,要知道,一天家里足足要卖四十箱冰棒!区区的两块钱相当于三百二十根白卖了!

再联想到其他别的货,张禹不得不感慨,超市这东西,不抠门真是干不好!

尽管回家帮忙特别累,但张禹心里却踏实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没虚度,干的活不管好坏,咋也值点工钱。

不日,王燕娘俩把老头带去找专家了,专家不建议开颅,病人年纪偏大,又有慢性病,这种状况保守治疗为妥。专家建议,如果有条件,可以用点好药。

王燕急忙问“有机会恢复吗?”

专家说完全恢复几乎没可能,能保命就是胜利。

她再问,“那会有什么麻烦吗?”

医生说,病人有可能成植物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王燕脑袋里乱极了,她明白,一旦成为植物人,对她妈的打击太大了!

老太太这些年,基本什么都不干,被老头伺候的像个公主,现在角色互换,她哪能受得了。

虽然问医生的时候把她支走了,可这么大的事,满是瞒不住的。

王燕真怕老妈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出个好歹。

见到秀琴后,王燕没有隐瞒,如实还原了大夫的话,但所幸,秀琴听后并未惊慌,也许是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此时反倒有些看开。

她想好了,老头照顾了自己一辈子,现在他不行了,就由自己照顾他,伺候人的活她会慢慢学,如果咋都学不好,就顾护工,反正老两口退休工资也够,三闺女也都不用操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也不用再寄人篱下了,秀琴决定请老张家这一大家子吃顿饭,她特意让女婿挨个约好,又让闺女找了家好馆子。

王燕自是答应,这次看病,真是欠老张家好大人情,不光出人出力,三家都到医院给扔了五千块钱,就冲这个,好好请吃顿饭绝对没毛病。

包间门口,秀琴站那待客,国兰两口子是最先到的,甭管以前什么样,见面国兰还是亲切的抱了一下,“亲家,没事了吧。”秀琴微笑回应,并对孙伟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的国兰,秀琴觉得有些五味杂陈,“今后真得常来,这次过来,都不认门了。”

“那感情好。”

孙伟问了问老头病情,秀琴简单说了说。国兰慷慨说道:“你那钱够用不,不够吱声。”

秀琴当然知道这是故意客气,忙说不用,没一会儿儿,王燕、张文和晓双一起进来了。秀琴急忙起身,握手示意。大家互相寒暄的时候,赵月和国生进门了,又是一番招呼。落座。

见人齐了,国兰让儿子给大伙满上酒,自己提了一杯,“咱们集体敬我亲家一杯。祝她一切顺利!”秀琴急忙起身回应。

看着爽朗的国兰,秀琴起身回了一个,“亲家公,亲家母,她二婶,她老叔,她老婶,这次给各位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这杯酒我干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刚这番话,秀琴充满了真情实意,主要是想到当年和国兰的不愉快,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几天女儿陪着看护的时候,和她提了一嘴说婆婆想要个孙子,秀琴没表态,因为他知道闺女主意多,说了也不定听自己的。

但她真觉得,其实这家人不错,小心思虽然不少,但遇到事的时候,真不拆台。

设身处地想一下,要是对调,自己怕是不如国兰做得好。

等回去了,适当劝劝闺女。

这顿饭大伙吃的都挺高兴,但最开心的,还是国生,这些天陪儿子在道观,嘴巴真是干出鸟来了,今天不管咋的,必须尽兴。

老公的丑态自然瞒不过赵月的法眼,但这个场合,她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他不管今天国生喝了多少,明天必须乖乖去陪儿子,想放赖,门都没有。

在场这些人,最别扭的,就是张文了,全场谁聊天都有伴儿,就他,老哥一个。以往的饭局还能和王燕说点悄悄话儿,现在媳妇搂着丈母娘唠呢,哪有功夫理自己。

每当家里聚会,他就怀念从前,小时候坐一起吃饭,他是纯纯的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年纪第一,全市前三,三好学生等等光环笼罩下,即便是张重,也矮自己一头。

至于张禹,那就更别提了,自己有多光彩,他就有多狼狈,可以说踩着这个堂弟,是他小时候最大的乐趣。

说起哥三的感情,他和张重更好,俩人都不太喜欢张禹。

之所以遭到俩人的排斥,主要是因为张禹的“不服。”

学习垫底,什么什么都不行的张禹原本应该虚心求教,可他倒好,每每俩人给他上课的时候,总会遭到他的恶语相向。久而久之,都开始远离他。

赵月发现了张文的尴尬,于是主动找他聊天,“阿文最近气色不错,工作上应该挺顺利吧。”

不等张文回话,国兰一把接过话茬,“工作就那玩意呗,都这岁数了,没什么奔头了,真有功夫,还不如往孙子上使使劲儿。”

这话一出,在场除了晓双,其他人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孙伟更是在下面踢国兰,示意她少说两句。

但想示好的秀琴,对看着女儿说道:“你婆婆说得对,该努力努力。”

王燕脸色瞬间红了下来,并偷偷掐了下张文示意让他解围。

张文连忙举杯,“妈,我敬您一个。这离得远,平时孝顺不到,是我们做儿女的不是。”

秀琴说:“你们好好的,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

国兰见秀琴给话儿了,刻意和赵月继续说:“你说现在条件多好,生孩子基本一点罪不遭,再看咱们当年,什么孕期检查,吃这吃那,当时有什么啊,怀张文的时候,都七个多月了,我还在市场卖菜呢,天不亮我就推倒骑驴从家走,一直干到天黑,我当时都合计,要是真突然生了,旁边有个垃圾点我就生。现在的孩子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听国兰又扯到了孩子身上,王燕对她的那份厌恶心思,又上来了,不分时宜,不分场合,逮到机会就说这点破事儿,真想给她两句儿!

但现在不行,老妈还没走,这要出点难堪,最下不来台的,还是自家老妈,再忍一忍吧。

酒足饭饱后,国兰还要留秀琴再住几天,但秀琴忙说家里事多,不能再耽搁了。

孙伟提出找个车送俩人回去,王燕急忙开口说自己送,但被秀琴拒绝了,她之前已经给大女婿打了电话,让他来接,这几天一直耽误二女儿没上班,秀琴不想她再折腾了。

但王燕还是有些担忧,“妈,就让我送你俩回去吧,不差这会儿。”

可还不等她再坚持,大姐夫已经到了,于是王燕陪着俩人去医院接上老爸后,目送几人离开。

孙伟和国生,向来喝酒最少两悠,这次也不例外,俩人去了常去的那家烧烤摊,开始下半场。

虽然孙伟这人比较自私,但对国生,他非常喜欢,一是俩人喝酒能喝一块去,二是国生不会看不起他。

相比国生,孙伟一点看不上国义,这俩小舅子在他心里一天上一地下。

国生堂堂大学生,和自己说话永远那么客气,姐夫长姐夫短的,喝起酒来就更亲了。

反观国义呢,张嘴闭嘴叫自己老孙,态度及其恶劣,对他不是一般烦。

最近张重的事,孙伟听国兰说了,看国生气色这么差,忍不住开口安慰,“孩子这玩意,咋活都是一辈子,有些事该看开看开……”

话没说完,国生就插嘴道,“行了姐夫,你不懂,咱俩还是喝酒吧。”

“不是,我咋不懂了,我和你说,别以为我家里天天老好了,也是一堆糟心事儿。”

国生摇了摇头,“姐夫,咱都什么岁数了,输不起啦。”

“输赢这玩意儿不得分咋看嘛。”

“咋看,我家都是输。”国生喝了一大口啤酒,“死之前啊,估计赢不了了。”

见国生这样,孙伟真是于心不忍,“小舅子,姐夫没能耐,但能听姐夫句劝不。人这一辈子是活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看的,哪有什么赢输,好好活着,就是赢!”

国生听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都看了一辈子了,现在不看,改不了了。”

“你们那,就是好日子过多了,闲的!张文要是离婚,我都不拦着,咋的不是过,我每天乐呵呵的,比什么都强,为什么非得替他操心。”

国生拍了拍姐夫,“这就是人,活一辈子,没几天为自己,姐夫,尤其到了咱这个年纪,不去操心儿女,想自己舒服活着,不是那个事儿啊”说完,国生举杯,俩人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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