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微小的尘埃，这些亮闪闪的晶片漫射着莲花灯的火光。
没有风的扰动，这灯火昏暗而永恒。
白易所身处的位置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大厅，这103根石柱相互之间的间隔按照正常的人的步行速度要走好几分钟。
不过好在整个纪念碑区域的人工重力都被设置地非常轻盈，只需要使用脚尖点地就能够在这片空间里快速地移动。
大厅里的人很少，这显得一身白衣的柳纱纱非常地醒目。
她站在无子的中央纪念碑前，斜对着白易。
后者能看到她的大半张脸。
鼻子往左三分之一的脸颊被纪念碑主体反射的光照地苍白，剩下的部分则淹没在阴影里。
白易快速接近。
随着角度的变换，光线在柳纱纱的身后打出了一个完整的轮廓。
她也注意到了白易，于是伸出手朝他打招呼。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白易开门见山。
柳纱纱一脸不悦。
“这就是你的开场白吗？”
“无所谓。”
白易表示不在乎。
“所以你约我来这儿干嘛？”
“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要来黑石纪念碑看看吗？”
柳纱纱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眼看着白易。
“怎么，你忘记了？”
“我应该没有答应过你，所以这纯粹是你单方面的要求。”
“行吧。”
柳纱纱对此并没有做过多纠缠，她只是转过身挥着胳膊往前走了两步。
“反正来都来了，陪我逛逛呗。”
她的手贴在纪念碑主体那光洁的镜面上，手指拂过之处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
碑体摸着很凉但并不刺骨，属于那种可以忍受的范畴。
这是因为热传导过程在纪念碑的表面几乎被中子层截断，柳纱纱的手掌仅能通过热辐射的方式来交换自己的热量。
“摸坏了要罚款的。”
白易冷眼旁观。
中央纪念碑的个头很大，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要高。
柳纱纱冲他翻白眼。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开始在这片区域里散步。
一路上基本都是柳纱纱在讲，白易只是偶尔附和几句。
无论怎么说白易也是她在这上黑石要塞里唯一的熟人，所以很多事情她也只能讲给他来听。
白易对此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事情他并不方便回应，而且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期待能够从自己这里得到答复。
当两人行进到第107号石柱的时候，柳纱纱突然把话题从会说话的变异西瓜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我最近失眠得很严重。”
“不习惯现在的环境吗？”
白易跟着她停下来，两人恰当的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柳纱纱摇头。
“我在316号金字塔租了一个公寓。那边的环境非常好，而且也不是什么认床的人。不然早在欧罗巴的时候就应该犯这毛病了。”
“那你跟我说没用，或许该去看看医生。长期的失眠会对你们这类生物的生理和心理造成影响。”
白易建议道。
“看过了。”
就像是怕白易不信似地，柳纱纱从白色长裤的口袋里摸出一板药片，药片没剩下几粒，那些消失药物显然是被使用掉了。
“他们给我开了些安眠药，但这东西对我有副作用。”
“副作用？”
白易从她手中拿过药物查看，是很常见的安眠成分。
“服用安眠药之后会做噩梦，每天都会被吓醒，反而睡眠质量更差了。”
“说不定你是过敏呢，有查过过敏源吗？”
这话他就随便问问，现在这年头去医院的第一件事儿基本上就是查过敏源。
毕竟整个银河系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和物质实在是太多了，单是常见过敏源一项就有十好几万个类别。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动用任何医疗手段之前，都需要先确认对方不会产生过敏反应。
“你是没去过医院吗？”
柳纱纱有些气恼。
“门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让你去查过敏。”
“抱歉，还真没去过。”
白易一拍脑袋。
“我平时去的都是4s店。”
柳纱纱已经无语了。
她试着把话题重新拽回来。
她告诉白易，自己最近一直在重复着一个相似的噩梦。
每次醒来之后她都会忘记梦中经历的事情，但随着噩梦次数的增加，她的心里逐渐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每一次的梦境都是上一次的重复，但这种重复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每一次的梦境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同时柳纱纱在梦中的举动也会影响着整个梦的走势。
但她并不能准确的描述出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因为她的大脑在从梦中醒来的那个瞬间就会把有关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她从屁股后面的口袋摸出一张叠成块的纸递给白易。
白易接过那叠纸将它展开，看看纸上的内容，又狐疑地看看柳纱纱。
“这是啥？”
他把那张纸转过来，把有图案的那一侧朝向柳纱纱，让后者确定自己没有拿错。
柳纱纱非常认真地点头。
她指着那团如同婴儿涂鸦似地凌乱线条，对白易表示说这就是自己梦里的东西。
这是她有一次中途惊醒，然后摸黑用早就在枕头旁放着的笔记本儿画下来的。
白易看着那幅完全可以塞进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抽象画，只觉得一阵脑壳疼。
“咱要不下次试着开个灯？你瞅瞅你这画的都是些啥？”
“我也不知道啊。”
柳纱纱的语气真挚而诚恳。
“但是没法开灯。”
“为什么？”
“它会消失。”
“谁？”
白易追问。
然而柳纱纱却像是变了个人似地，神情肉眼可见地欢愉起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她睁大了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白易。
“你不记得了？”
“我最近是有点毛病，我感觉自己有点精神分裂。”
柳纱纱嘟囔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随即惊讶道。
“呀！都这个点了！”
“我得先回去了，隔壁老太太还在等我打羽毛球呢。”
“等等！”
白易一把拽住她。
“你持续这状态多久了。”
“我也不太记得。”
柳纱纱掰着手指头。
“大概从吃安眠药开始吧，我可以走了吗？”
她的目光落在白易的手上。
“最后一个问题。”
白易无视掉她的目光。
“阿雷尔顿知道这事吗？就是你老公，阿雷尔他爹。”
“不知道啊，我又没速子通讯权限。”
柳纱纱嘴上回答着，目光仍盯着自己被拽住的胳膊。
“你弄疼我了。”
“不好意思。”
白易闪电般收回手。
“我已经回答了你全部的问题，现在我要走了。如果后续还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给我发短信，等我有空闲了会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