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纬度地区的夏天来说,今早的海风有些冷冽地过头了。
柳纱纱缩着脖子来到游轮甲板上,阿克的港口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安生带着个老人站在自己身后。在两人的后面,还跟着许多人。只是他们都默契地跟在后方,同前面的二人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老人的名字叫泰拉米尔,是安生出生的那片群岛的大巫。
在安生离开家乡之后,泰拉米尔领导了一场由底层社会发起的暴动,并在之后的几年里横扫整片岛屿,完成了国家与信仰的统合。
现在生活在岛上各个角落的人都有着统一的对大巫的信仰,他们将泰拉米尔奉为神的使者,并对其顶礼膜拜。
柳纱纱朝着泰拉米尔微微欠身,虽然她在内心中并不认可这种宗教治国的策略,但对这位凭一己之力结束了岛屿分离割据局面的老人,她却是无比的尊敬。
“纱纱姐,我们准备上岸了。”安生冲柳纱纱挥挥手,他看向身旁老人的目光除了崇敬之外,还有那么一丝狂热的味道。不过这种狂热被掩饰地很好,外人并不能看得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一艘快艇被从游轮上放了下来,船上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在船尾操控方向的驾驶员之外,就是安生,泰拉米尔和柳纱纱三人。
快艇的速度被开到了最大,艇身在海浪中上下颠簸,船头破开水面时留下的白色水线在船身后拖曳出数百米才逐渐消散。
一开始柳纱纱还有些担心泰拉米尔的状态,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居然比自己坐的还稳当。他那只枯瘦的手紧握住船舷的金属护栏,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不断靠近的陆地。
“您以前到过阿克吗?”柳纱纱不由得问。
“到过?”泰拉米尔的脑袋转过来,看了柳纱纱一眼,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柳纱纱,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往事。
“不如说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柳纱纱愕然。
“我从小就在阿克的贫民区长大,后来才跟着船队到的利曼群岛。”
泰拉米尔的语气低沉又忧郁,他的白袍和头巾在海风的吹拂中猎猎作响。
上了岸,利曼群岛大使馆的车辆已在此等候多时,三人上了车直奔新佳诺区撤离点。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泰拉米尔和安生闭目养神,坐在副驾驶的柳纱纱则放空大脑看着车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怔怔地出神。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虑,但这段日子的接触下来,柳纱纱对安生已经形成了浓厚的信任。这个男孩实在是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在前段日子两人乘机飞往群岛后,是安生说动了大巫,让后者决定亲自来一趟阿克合众国与当地的官员进行会谈。同时安生还自掏腰包包下了一整艘客轮,让数以千计的当地人能够搭乘轮船先一步抵达阿克。
余下的人虽然暂时无法离开群岛,但是只要完成会面,安生有自信能够说服阿克的政客们帮忙组织南半球的撤离行动。
不过会面的内容是保密的,即使是柳纱纱也没有被告知,这也是她所担心的地方。
泰拉米尔对此的解释是,安生在联合国内有接应,但我们的队伍里实际上也有那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人员身份,但为了避免对方提前做好应对,详细的内容必须在他和安生两人之间保密。
半天之后,车子抵达了撤离点的外围并在一个关卡前停了下来。
汽车非常顺利的过了检查点,因为本身就是大使馆的车辆,关卡的哨兵只是进行了身份和相关证件的核实就立刻放了行。
几人就这样长驱直入地驶进了临时居住区。这里是划分给等待撤离的人员的生活区域,由数十万个样板间组合而成。人群在抵达撤离点后,会根据剩余空房的数量和撤离编号的先后排序安排入住,并在撤离后将房间交接给下一任住户。
而那些没有被分配到住房的,就只能在各回各家或者流落街头了。
泰拉米尔这时已经睁开了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错乱拥挤的街道,和道路两侧麻木地盯着车子的人群。这些麻木的人的脖子上很多都有一个挂牌,上面印着个人的身份信息和撤离编号。挂着牌子的大部分都不是阿克本地人,而是一些从周边不发达国家涌进来的难民,他们没有接受过高等文化教育,也没有方便的移动通讯设备,于是只好把编号寸步不离地挂在脖子上,然后每天早上九点钟去十字路口的电子告示牌上查看今日刷新的撤离数字,看看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过了居住区就是整个撤离点的核心地段。
汽车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路都被密密麻麻的人流挡了个结实。这里满是已经从居住区离开,等待登上穿梭机的人。
穿梭机的运力有限,每批次只能输送十万人左右。所以即使已经被叫到了编号,往往也需要排上三天的队才能轮上。
泰拉米尔和安生先后下了车,柳纱纱也跟着下去。
按照安生的示意,柳纱纱没有做任何的伪装,所以她出现在外界的第一时间就被周围负责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认了出来。
失踪多日的秘书长出现在新佳诺撤离点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联合国,十几分钟之后除了开车的司机之外,剩下的三人都出现在了新佳诺撤离点的贵宾室内。
贵宾室原本的位置是本地一栋小型超市的老板办公室,因为赶时间的缘故装潢算不上奢华,但是不奢华不代表不考究。作为接待重要客人的场所,贵宾室的墙面包裹着黄色的吸音海绵,地面也铺上了厚厚的真毛地毯。一盏金色的水晶灯悬吊在众人头顶,将绚丽的光影投射到实木打造的家具上。
“秘书长阁下。”安德鲁作为新佳诺撤离点的直接话事人,自然是主持了这次会面。
他先是将几人请到了房间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然后快步折返回去拿招待客人用的杯碟等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