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搬到省府路小学快一个月了,平几乎每天都睡不好,因为起得太早,而晚上和西聊天又总聊到很晚才睡,蓉也一样。但即便通勤时间太长,平和蓉也依然保持着月月全勤的出勤率,在尽职尽责这方面,两人还是很相似的。可因为每天只有这一班车能赶得上打卡时间,平和蓉便从不敢多睡一分钟,每日都是掐着点出门,并根据公交到站信息调整行走步伐。
平需要步行十分钟才能赶到公交车站,而往往到达的第一时间,平都会给蓉发个微信,提醒她几分钟后车就要到她楼下站台了,让她做好上车准备,所以蓉每次都能及时赶上,可偏偏有一次,蓉出门晚了两分钟,就错过了上车时间。平只得将提前占好的位拱手相让他人,随即又担心起蓉的情况。好在蓉的男友有一辆电动车,于是,蓉男友便载着蓉一路狂追平,可直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追上,平一直给蓉打电话,蓉虽然急,但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蓉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从来不会不开心,平觉得她真的好像仙女,长得仙,穿得仙,就连性格也仙,平如果是男生,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看眼就要迟到,平还是站在原地想等蓉一块儿进去,好在最后五分钟时,蓉赶到了。幸好那天办公室没啥人,因为领导们都被邀请去参加一个什么发布会了,这个发布会在几天前就听白主编说过了,但白主编从来没将这个会议的信息告知平和蓉,只自顾自的说着需要做哪些工作,安排平和蓉去拍照,回来写稿,平觉得这些工作虽然像是记者做的,但心中明显感觉到自己是个冒牌记者,根本就是在做些没有意义的工作,平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能为公司带来任何利益,所以心里也一直忌惮着白主编会拒绝让自己转正,可转眼想到行政说的公司所有人中,白主编最欣赏自己,平心里有底了。
活动当天,平和蓉在活动现场拍了一天照,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因为会场有专业的媒体记者,还有摄影摄像,而平和蓉就拿张纸和一支笔蹲在台阶上写自己听到的,当然,这也是白主编要求的。听了一会儿,平无聊到都快睡着了,回头一看,白主编也没有位置,只能站在最后面看,平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这么大的会场竟然都没给他安排一个座位,不过平更搞不懂这个活动关公司什么事,可看到其他同事也装作很忙的样子,所以没多事。
午休时间,平和蓉还有几个同事约着一起出去吃饭,才知道这个会议是省府路小学主办的,而公司现在也算是学校的一部分,所以便充当了次协办方,总是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吃完饭,又继续回到会场听会,平实在蹲不住了,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结束了还得回去写稿,一想到自己要加班到深夜,还得两小时的车回家。学校那么黑那么空,天又这么冷,平越想越后怕,于是和白主编申请先回去写稿了。蓉没啥事干,也申请同平一起回去了。
晚上八点,白主编还没回办公室,而学校已经寂静无声了,平本想再发条微信去催催他,但刚拿起手机,就听见白主编的脚步声响起。
“白主编你终于回来啦?推文审好了吗?有没有改动?”平着急回家,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我看了,有些改动~”
一听到有改动,平的不耐烦不自觉加重了,“哪里?”平明显急躁起来,根本没把白主编放在眼里。
“这里~”白主编将手机拿给平看,平改好后又给他看,但他眉头紧皱,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了句:“可以了,发布了就下班吧~董事长在楼下等我开车去送他,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说完便出门了。
“好的,白主编再见~”听到不用改了,平的欣喜简直太明目张胆。
那一晚,平和蓉到家都快十点了,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通勤时间太久真的会让人很累,即使工作不累,也会因为这些只能看着窗外发呆、眼看快迟到只能干着急的时间而心累。如果可以选择,平再也不会选离住处远的工作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眼看已过发工资的时间,可董事长办公室还是没动静,难道又没钱了?没拿到工资,平是紧张的,这不仅是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感,还因为这意味着自己换下家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果然,又过了一星期,还是没发工资,而公司一点解释都没有,会议照常开,免费水果照样管够,大家甚至默契的当起了哑巴,没人问也没人在乎,但真的没人关心这个问题吗?还是大家都在伪装。
午休时间,平和蓉再次外出散步。
“你说什么时候才发工资啊?”蓉苦恼的看着平。
“不知道,估计老板没钱了,我看他们这个公司也没见赚钱,老板哪里发得起工资~”
平的猜测不无道理,前几天,全省几十家小学的校长到省府路小学考察调研时,被总经理的老婆,也就是那个学校主任,请到了办公室,就是为了配合总经理,给这些校长们推销自己的产品——智慧校园管理系统,但因为公司产品经理刚来,还不太熟悉业务,示范操作时频频出错,再加上这个产品本身就lou,所以没一个校长看得上,更有一位校长直接表示,早在去年,他们学校就已经用上比这高级几倍的系统了,当时董事长的脸都快垮下来了。所以从那次后,平就证实了内心的猜测,这家公司从成立到现在一直亏欠,就没赚过钱。
“怎么办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我不想再找了,我以前是人资,一直喜欢写作,所以才转型做了文案编辑,可在贵阳找了几个月的工作,才有这一家要我,要是这家倒闭了,我是不是又得花几个月时间再去找下一份了?”
平又何尝没有这样的苦恼呢!原本就是想稳定下来的,可一直没法稳定。现在公司这个状况,走是迟早的事,但也得找到下家再说,平还是想转正,并期待转正就能拿到五险一金。
“便走边看了,我们……”平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我先接个电话哈~”
蓉赶紧点头回应。
平一看手机屏幕,是爸爸打来的,平知道准没啥好事,“喂爸?”
“你在政府工作的那个大叔说,他们里面一个月六千多块钱,你要不要去和他干,去的话我就去开这个口,你现在多少钱工资嘛?”
“我也和他差不多啊,他们里面哪里有这么高,县城都很低的,再说我想干自己喜欢的工作,你别操这个心了~”平以为爸爸是真为自己操心,所以内心还有些开心。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你妈非要收东西走了,她说搬出去住,东西都收好了,你问她究竟要干嘛?”平爸将这两件事说得这么紧凑,让平突然意识到他的重点是后者,前者只是大人们随后的寒暄,平太过清醒,所以总能快速从表面感动中起身,对待任何事和物都会有冷有热,而关于妈妈的事,都是热的。
“什么?为什么?我妈妈呢?”平最担心的是妈妈受到了什么伤害,因为在这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抛弃这个家,而今要搬出去,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拿电话给她,你问她~”平爸骂骂咧咧的将手机扔过去,完全没有一点耐心和态度。
平妈没有接过电话,是讯拿起放到她耳边开了免提的。
“妈妈,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平妈一言不发,平只听见电话里她不断翻找着衣服,讯在一旁几乎是用恳求的声音求她别走,而平爸的骂声却一直没间断过,“让她走,看她能走到哪去,谁都别劝她……”平妈还是一言不发。
听着平爸的话,平都有些恼怒了,他既然想留平妈,为什么不能好好劝导平妈,用实际行动来留住平妈,而是不断辱骂,继续说着那些难听的话呢?估计是太爱面子,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再加上从小就被奶奶宠着,犯什么错都能被原谅,所以及时当爹了还是阴暗自私。平真的搞不懂,但平知道,平爸是不想平妈走的,平也认为,平妈只是在气头上,不会真的离开。
因为快到上班时间了,而且蓉又在一旁,平不便多说,便只能先挂断电话,想等着晚上到家了再打回去。只是没想到,晚上再打回去时,妈妈已经搬走了,她带着讯搬去了小姨家,平一直问她原因,她也没说,平想着可能是有外人在不便开口,便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了。
平以为妈妈过几天就会回去了,但又等了一个星期,小姨打来了电话,说妈妈已经找到房子从她家搬出去了,至于搬去了哪里妈妈没说。小姨还说妈妈有意瞒着她,不想她知道自己住哪,怕被爸爸知道了去找她麻烦。这几天以来,平爸也联系了平几次,主要是和平吐槽小姨给他出谋划策建议他去买了一枚红宝石戒指去给妈妈道歉,但被妈妈拒绝了,妈妈也没收他的戒指,他觉得丢脸,便直接回去了,电话里,平爸还骂小姨出馊主意,害得他花了几千块去买这个戒指,最后也没用。
平突然觉得,电话里这个男人好陌生,二十几年来,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父亲下头,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真正去和妈妈道歉的,而是觉得家里没个女主人,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所以才不得不低头去道歉。如今没得到妈妈的原谅,还损失了几千块,他不气得原形毕露才怪呢。
平让小姨不要多心,妈妈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最后还帮妈妈谢谢小姨愿意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收留她。
妈妈的电话打不通,秋有事不能玩手机,西和昉也还没下班回来,平便先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