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药壶到了,平赶紧到走廊一一试插座,终于找到一个通电的插座。将一袋中药倒入壶中,又灌入冷水浸泡,等中药完全浸水沉入壶底,才插电启动。等待熬药的过程是漫长的,喝中药的过程更是漫长痛苦的,每次看到古装电视剧里女主被药苦的皱眉的镜头,平都觉得演技略显浮夸,哪有这么苦?直到毫无心理准备下第一口药流入喉咙,并应激性的吐了出来,才知那苦究竟有多苦。
想到工作日不方便来回跑喝药,平为此发了愁。一日三次,还得在饭后一小时喝,这吃完早餐后就要到办公室一直到中午了,怎么好下来,要是和领导请假,估计领导得嫌事多了,本来就是来实习的,可不能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闻到走廊刺鼻的中药味,平赶紧开窗通风,锥心的寒风吹进来那刻中,平只觉得平浑身凉透,于是端着中药壶放在走廊角落放好,如果这不是消防队,平会怀疑药壶放这会不会被下药。
支队工作人员宿舍与中队消防员的宿舍是以卫生间为中心隔开的两个方向,而唯一的女生宿舍就在支队宿舍区最里面的位置,有些干部家远,也时常住宿,一周只回去两次,一次是周三,一次是周五,但不管回不回家,他们每天该几点走还是几点走。
而平熬中药这个位置,正对飞科的寝室,平自然是怕领导的,哪怕小张一再与平强调,飞科已经是支队里算好说话、没架子的领导了,但平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一些,不能因为他好说话就放松了警惕,最最后落得个不尊重领导的名声,实习报告还得仰仗他打高分呢。
休息日的单位真的好宁静,连后操场的训练声都能清晰听见,平回到宿舍掀开帘子,看到阳光将楼下小花坛上的枯枝照得发光,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平突然想给宿舍通通风,可扯了半天帘子都没法拉开窗户。这窗户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看起来好看,实际空间让人压抑,睡在上铺就像睡在阁楼一样,睁眼就是天花板,不过比学校宿舍要好得多。
平实在打不开窗户便只好作罢,拿上手机和钥匙准备到外面晒晒太阳。
循着婧带自己走的那条路来到开放式大楼梯,平扬起下巴面向光照来的方向。冬天的阳光很容易让人沉沦,平一度想跟着阳光走,阳光照到哪,平就移动身体去哪。可正晒得舒服时,午饭铃声就敲响了,周末也不像工作日,错过饭点就啥也吃不上了,因为周末领导们都不上班,所以厨房不需要留饭。平打算再过十分钟去吃,不然周末机关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肯定又会被当作稀有物品一样观赏。
平双手环抱放在腿上,将头枕在手上,自由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暖意,手机铃声却突然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夏平,你怎么没来吃饭?没在宿舍吗?”,小张连发三条微信。
平赶紧回复,“我在大楼梯这晒太阳,现在吃饭的人多不多?”。
“不怎么多了,你快来吧,我等你一起吃~”
平正疑惑小张这会儿怎么不避嫌了,再说自己去吃饭也是坐支队那边,也不能和他一起坐啊,但想到小张这么说肯定有原因,所以赶紧起身朝着食堂跑去了。
一进门,平就看到小张在向自己招手,但与小张同坐的,还有主任,坐在主任旁边的,有一对母子。天!主任为什么周末会在单位!
平此刻只想逃,但看到小张疯狂招手,猜到了是主任喊他这么做的,但和主任一起吃饭,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说不愿意,这不是让自己和班主任吃饭是一样的吗。
平假装惊喜的朝那边笑了笑,硬着头皮打了饭,小张立即起身让座,自己则进后厨搬来一张塑料板凳坐在一旁。
“主任好!”平问好后才将餐盘放下。
“夏平,这是你嫂子~”
平赶紧起身,“嫂子好~”,在收到嫂子的回复后才坐下。
“主任,这是你儿子吗?好帅呀~”
“是的,快过来叫姐姐~”
平心里想着,主任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所以坐在原味等他开口,但等了半天,这孩子竟不屑看平一眼,平有些尴尬,但不是觉得自己尴尬,而是怕主任尴尬,也怕主任觉得自己会尴尬,所以先开了口,“可能是不太熟悉的原因,没事没事,快吃饭吧~”。
“吃饭吃饭~”主任也不像电视剧里那些领导一样,看到自己小孩不听话不懂礼貌当场就发了怒要教育孩子,这也顺了平的意,不然平都不知道该有多尴尬了。
主任的老婆一直低头吃饭,也没怎么说话,平和小张更一句话不敢说,一直低头干饭,只有主任一会儿同嫂子说几句,一会儿问平实习是否顺利,有没有什么难的工作,平自然只能说没有,不然又得像上次那样,害得飞科被训。
平怎么都想不到,来这单位,竟然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连吃个饭都得掐着点吃。和主任吃饭简直度秒如时啊,平既不敢早于主任吃完饭,也担心比主任晚,只能一直用余光看小张,小张吃得快平就吃得快,小张吃得慢平就吃得慢。
小张突然直了直身体,站起身同主任说:“主任、嫂子,我吃好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平秒懂,也马上站起身同小张说了一样的话。
“你们就吃饱了?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夏平,你多吃点,这么瘦,再去加点菜~”主任看了眼平又看了看餐盘。
“我吃饱了的主任,来这里都吃胖了,伙食太好了~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平真是一秒都撑不下去了,再寒暄会儿自己就要无地自容了。
“好,那你们先去吧~”。
幸好主任放话了,平赶紧跟上小张,“主任再见!嫂子再见!”。
“再见~”主任的老婆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温柔。
平和小张假装镇定的走向后厨,一进厨房门便丢下餐盘飞也似从后门逃跑了。
厨房仓库门口,平不可置信的问小张:“他怎么会在!今天是休息日诶~”。
“主任有时候会在这过周末,他老婆就会带着儿子过来~”
“主任也有宿舍吗?”
“这里的人都有宿舍~”
平想着如果这里都是上下床设计的宿舍,那主任的老婆和儿子岂不是也要一起挤上下铺了,但秋说过领导的事情不要打听,平也就不再多问了。
“是不是主任让你喊我一起来吃饭的?”
“对,主任问我,你是不是没在宿舍,怎么没来吃饭,让我喊你上来吃饭~”
“我就说……”平倒猜得挺准,只是如果不是略微知道了些头头道道,这次又得感恩主任惦记之情了。
“走了,回去吧,明天又要上班了,好好享受下午的休息时光~”
“我们还要训练呢,你好好享受吧~”小张无奈的摇了摇头。
……
周一一早,平提前半小时起床熬药,等洗漱完毕,中药也熬好了,平往保温杯中灌了满满一杯中药,盖上盖子后就出发去食堂吃早餐了。
这个黄色可爱保温杯是秋与中药壶一起下单买的,因为怕平又要给钱,所以就没一道说出来,直到昨晚平收到快递电话,才知道秋又给自己买了个保温杯。秋的心比好多女生都要细,平总觉得在有些方面,自己还不如秋。比如秋想到了喝中药要用中药壶,再比如中药需要保温杯保温,平突然又多了几分感动,虽然秋一直没在自己身边,但他的特殊陪伴却让平觉得他无处不在。
吃完早餐去到办公室,飞科与何处又在抽烟,平数过,他们平均一天要抽一盒烟,但平和楟都习惯了,毕竟总不能打开窗打开门透气,因此得罪领导吧。
“夏平,去大门岗帮我拿个快递!”
何处掐灭了烟头,头也不抬的说。
平有些疑惑,不都是喊楟去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喊自己去。平转头看了看楟,楟也漏出了疑惑的眼神。
“好的!”,平也不好推脱,立即起身开门。楟因为要写报告,就没陪平,只能目送她出门。
门岗处,又是上次那位稚气未脱的消防员。
“麻烦找一下何处的快递~”
“好的~”消防员仿佛提前知道快递放哪一样,三秒就找出了快递。
“谢谢~”平接过快递,眼睛不经意扫到消防员的桌面,经发现他在做题。
“你在备考吗?考公务员吗?”平很好奇,消防员这份工作已经算得上光荣且稳定的了,怎么他还会有往上走这样难得的觉悟。
“是备考军校~”他倒也不藏着掖着,不过听秋说过,部队里最看重的就是上进心,只要你想学想考,没有人会拦着你,也没有人会阻碍你,领导们更巴不得你考上给单位增光。
“加油!”
“谢谢你~”消防员脸上的笑像极了平当年高考时遇到路人帮自己打气而发自内心的那种笑,平也被这个笑容所感染,不由自主开心起来。
拿着快递回到了办公室,何处又在抽烟。
“谢谢~”何处比媛姐科室领导要亲和一些,至少他会说谢谢,但那位呢,即使你站在他面前和他打招呼,他也只会趾高气昂的“嗯”一声,连个表情都不会给你。
“不客气~”平回到座位继续编辑今天的推文,突然响起一阵敲门时。
“夏平去开一下门!”飞科竟也直接喊起了平,难道时间久了,每一个文员都会自然而然变成打杂的。
平赶紧起身跑去开了门,进来的是防火处处长,“处长好~”
“你好~”,处长也很亲和,但平分辨不出是哪种亲和,毕竟在这种单位待的时间还不够久,平并不能一下子分辨出来,但不管是领导还是文员,平从来都是一致对待,从不会因为文员是文员就失了礼貌,也不会因为领导是领导就特别阿谀奉承。
处长眉毛特别浓厚,笑起来漏出一排大白牙,平等他进门后关上了们,才回到座位。
“新来的雇员?还没到时间嘛~”处长在飞科旁边指了指平。
“新来的实习生~”飞科看起来并不怕处长,因为他并没有像主任来了那样马上起身,而是点着烟坐着刷抖音。
何处更是没搭理处长,平突然觉得这处长做得有些可怜,明明职位比两人大,却没有因此受到应有的尊重。
平也好奇,此前有人问起平时,飞科都会介绍说“这是主任介绍来的实习生~”,而如今却变成了“新来的实习生~”,或许就是一句普通答复而已,所以平也没多想。
下午,领导们又到四点才来办公室,只待了半小时就走了,楟也偷偷溜了,平想去找小张,却在楼梯处遇到干事。
“干事好!”
“嗯~”干事也与媛姐领导一样趾高气昂起来,平寻呼着也没得罪他们呀,怎么一个个都没了当初那份亲和。
平飞快冲进小张办公室,小张还在整理资料,平不想打扰他,便坐在一旁静静等候,但等到了饭点,小张也没能将资料整理完。
“走吧,先去吃饭~”
估计小张也饿了,平赶紧抱起保温杯跟着出门了。
“干事最近有点拽~”
“他一直都这么拽的~”
“什么?那我刚进来的时候明明觉得他很亲和来着~”
“那是你刚来,现在不就熟悉了~”
平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张,突然想起秋说的那句话,任何人在不熟悉时,你所看到的都是他呈现出来的最好状态,只有相互陌生的两个人才会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因为没有人愿意给不熟悉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只要相处时间一久,就会原形毕露,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人摸清了你的底细,发现你对他并不能造成任何威胁,那他自然也就不用再与你装下去。
威胁?平只是一个小小实习生,就算刚进来不知道底细,又怎么会给人造成威胁呢,难道是……主任的原因……
“主任介绍进来的实习生”与“新来的实习生”……
平一下子想通了,可能他们都知道平并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没有任何背景关系,所以,理所当然成为了普通人,也就不用再看主人的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