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心口处已渗出丝丝血迹,陈青山见状连忙就要拔出腰间佩剑。
白萦冷哼一声,一脚就将重伤的陈青山踹出马车厢外。
绝色女子拔出染血短剑,冷冷朝面色煞白的梁尘说道:“都快死了,就不说点儿遗言?”
说完这句话,女子想到自己苦心多日的谋划终于实现,不禁心中暗喜。
可梁尘接下来说的这句话,竟如一记重槌狠狠砸在了女子的心头,不仅往她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更让这位颍川公主此刻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梁尘捂住心口,将花鸳机护在身后,艰难挤出一张难看笑脸,“小黑炭,你没事就好。”
本名白颍川的女子面如霜雪,语气冰冷无比,“梁尘,你什么意思?”
梁尘忍着剧痛,艰难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你走吧,这是梁衍欠你的,今日我替他还了。”
白颍川握紧手中短剑,沉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梁尘身后的花鸳机闻言,厉斥道:“养不熟的白眼儿狼!你这都听不明白?!他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女子闻言,手中短剑瞬间掉落在地,如遭雷击。
梁尘缓缓开口道:“岳岩寄给我关于王永安和姜鹤消息的那封密信上,最后说了句颍川公主如今不在洛阳,只不过我没在你面前提起过罢了。”
这时,白颍川察觉到了许白正向此处全速疾驰而来。
梁尘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虚弱道:“走吧,我会跟许白说放你一马。”
绝色女子闻言,闭上双眼长出一口气,俯身默默捡起那柄短剑。
白颍川又看了眼梁尘之后,露出了一个无法言说的沉重表情,然后身形一闪而逝。
这时,许白匆匆赶至残破的马车厢旁,眉头微皱道:“她跑了?”
梁尘点点头,吐出一口猩红鲜血道:“无妨,让她走吧。”
许白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掀开梁尘衣衫查探伤口,“还好有老阁主给的金丝甲护你,伤口不算太深,好生调养半月应该就无大碍了。”
花鸳机闻言稍稍一怔,毕竟这金丝甲号称是春秋年间的一位传世兵匠以蜀水淬火,历时三年才造出的宝物,没成想从来不过问红尘事的老阁主对自己这名嫡传弟子竟这般舍得,不过他既然在临行前赠予宝甲,难道是早就料到了今日会有这一遭劫难?
心念至此,女子连忙摇了摇头,不敢再往细处想。
这时,梁尘问道:“绿竹怎么样了?”
许白摇摇头,“还是没醒,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今晚了。”
梁尘默默闭上双眼,瘫坐在地。
许白看了一眼女子遁去的方向,缓缓说道:“这些年东方闻樱在那丫头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不说那道隐蔽自己真实气息的呼吸法门,就说她手中那柄剑出鞘时所散发出的庞大气机,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
梁尘点点头,气息孱弱道:“神祜乃西晋镇国之剑,非王室嫡系血脉不可用,威势当然不会弱。”
许白轻轻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估计接下来也不会再有人敢来挑事了,你就先好好歇着吧,我再过去看看绿竹姑娘的情况,”
梁尘嘴角又渗出丝丝血迹,面色煞白道:“许白,记得注意洛阳那边儿接下来的风声。”
说完这句话,梁尘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因为心口传来的剧痛,昏倒了过去。
许白默默把他驼回残破车厢的那处轮毂旁靠着,细心为其包扎了伤口,做完这些男子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梁尘身上伤势才缓缓离去。
路上,白衣男子不禁想到了当年靖北王妃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摇头一笑。
“对待感情这一方面,小尘跟他爹和二哥其实都是一样的性子,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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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老头甘龙和世子李锡睿脚程很快,仅仅片刻就出了这片十里桃林。
这时,二人身后刮来一阵狂风。
李锡睿率先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绝色女子正向自己这边儿疾驰,声势竟盖过了这股风声。
女子看到这张极为生厌的熟面孔,瞬间在两人跟前停下步子,冷冷说道:“李锡睿,你来这儿干什么?”
身为河南王李虔的长子,他自然知晓女子的真实身份。年轻世子虽然对这位颍川公主久生爱慕之心,但碍于她身后那人的缘故一直不敢对其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年轻世子看到白颍川之后,先是震惊,然后讶异道:“公主,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白颍川瞥了眼年轻世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神色全是鄙夷,“是李虔让你来的?”
李锡睿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白颍川离开洛阳之后这些时日究竟在做什么,但今天竟然能在这处地界儿重逢,那她此行目的倒也不算太难猜。
白颍川又问道:“樱姨这段日子可好?”
李锡睿如实答道,“大司乐很好,也时常在父王跟前念叨你。”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驼背老头看了眼女子手中握着的那柄短剑,猩红剑鞘上沾有丝丝血迹,问道:“看这样儿,公主是得手了?”
听到这句话,白颍川才注意到年轻世子身旁这位不起眼的老头。
女子眉头紧皱,语气冰冷道:“你是何人?”
老头儿抠了抠鼻屎,摆手道:“公主莫要慌张,老夫只不过一个看客,凑巧碰上世子就顺道捎了他一程。”
白颍川默不作声握紧腰间短剑,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老人。
虽说李锡睿是个浑身上下半点儿不如他老子的废物,但心思比起寻常人还是要缜密许多,这老头既能让他放松警戒,想必当下对自己并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举动。
李锡睿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开口劝解道:“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必要,没必要哈。”
就在男子话音刚落的时候,此刻万里无云的白日,霎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女子出现在了前方道路不远处,朝三人缓缓走来。
白颍川见到此人,眉眼顿时松弛,笑着喊了句,“樱姨!”
李锡睿听到这两个字,浑身骤然一紧,默不作声退到老人身后。
东方闻樱走到女子身前,柔声道:“你这丫头,疯了那么些日子,终于想起你樱姨了?”
白颍川梨涡浅浅,笑呵呵道:“瞧您说的,这不就打算回去了么?”
东方闻樱拍了拍她的小脑壳,然后递给白颍川一盒精美糕点,笑了笑,“饿了吧?”
女子拿过食盒,搂住东方闻樱一只手,开怀道:“樱姨最好了!”
东方闻樱挽起白颍川的纤细藕臂,扫视了一眼旁边双手负后的驼背老头。
青袍女子语气瞬间变冷,“甘龙,你不在黄花岛研究那阴阳谶纬术,倒有这闲功夫儿跑来看热闹。”
白颍川和李锡睿听到女子念出的这个名字,心头巨震!
李锡睿连忙从老人身旁后退数十步,颤声道:“老前辈,您就是那位黄花岛主?”
甘龙没有理会他,挠挠头对那位绝代女子道:“孤岛上太闷,老夫就想着出来瞧瞧,这不就巧了,竟能在此地碰上东方盟主。”
东方闻樱冷冷道:“要真是这样最好,你若还藏了什么别的心思,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甘龙笑呵呵道:“大司乐这话就伤人了,早年流散在各地的那些西晋遗民老夫可是没少帮你笼络啊。”
东方闻樱冷笑一声,“这本来就是你欠我西晋的。”
甘龙放声讥笑道:“欠?你这娘们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在天下大势面前,老夫当年只不过做了一些顺水推舟的勾当,到你嘴里就是相欠了?”
东方闻樱语气更加冰冷,“甘龙,我脾气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白颍川面色阴沉,腰间短剑出鞘一寸。
甘龙见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说欠就是欠吧,老夫今天也没心思跟你扯那陈年旧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身形一闪而逝,只留下些许残影。
白颍川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樱姨,咱们回去吧。”
东方闻樱点点头,柔声道:“好。”
在回洛阳的路上,白颍川偷偷转头看了眼后边,远处那片十里桃林已是目不可及。
你若真侥幸活了下来,那就洛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