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胜说罢指着远处三叔正在敷药的赢磊和刚刚被踢晕的猪宝,酝酿一番之后冲着道人。
“这俩贱种小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伤了我二护法的干儿子,二护法喜爱的紧,最后还是请洞主他老人家将那邪气泻出,斩了半条腿和那什么,才不再蔓延,折了不少道行。”
道人怒喝一声,“一派胡言,俩小娃头,如何伤的了你玄英洞妖人!”然后冲猪宝儿打出一道柔劲,遂听见哼唧声,想来是道人为防止苟胜胡说,让两小儿与其对峙。
随即走到赢磊身前,这才看清眼前道人。约莫和外公年纪相仿,颌下留须,脸色偏黄,但是看起来精气神更足,眼神清澈中带点压抑,好似外公讲故事中那些不得已而为的忠臣良将。
道人看着赢磊,指着背后苟胜,“不必怕他,莫听他胡言,你二人如何我自当分辨。”说完摸了一下赢磊的脑袋,又向着猪宝的方向走去。
苟胜像是牵扯到伤处,龇牙咧嘴的更是丑的不可言语,“真人明鉴,小公子因被修行人所伤,我妖族原身恢复更快。哪知到这小村只是找点血食,被这两小子所伤,且伤其本源,这仇是否该报。”
“真人也知,人间清平已久,人妖两族虽有摩擦,但总归未起纷争。我玄英妖族并不轻易伤人,我带小的们来村只为这俩小儿,哪知他们竟敢反抗,故而失手将其打死,其余老幼妇孺,只是将其囚禁准备带回洞府。”
道人听完这话,这才打量一下这妖人,“不曾想你这丑妖还能说出这番话,玄英洞主看来深入人间已久。不过挑起纷争这话,你们洞主或许还能说道一二,你就罢了。看我打杀了你这孽畜。”说着就要剑指挥下。
眼看道人就要斩杀自己,苟胜连连翻滚,尝试躲避,嘴里喊道“真人,那些妇孺还在我手里,真人饶我这次。不然那些妇孺必将跟我陪葬。”
听得火起,道人又要斩掉那妖人一臂“快快放人,休要啰嗦。”指尖真气吞吐不止。
苟胜想起洞主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跪下,“真人,你打杀我等,难保不会再有人前来,你且护不住他们一世。不如我回禀二护法,大仇已报,如何?
“再着若道人杀了我等,我玄英妖洞忍得了,您能确定妖族忍得了!”为了活命,这狗妖的脑袋从未如此清晰。
天机道人终是没有斩下那一剑,或许是想到边民的凄苦。
“前方带路,放了此地百姓”。
此时,三叔带着那些猎户面向道人深深一拜,“仙长,我等就不去了,在这收拾好兄弟们,带他们回家。”
说完抱着六叔身子上了一辆骡子车,头也不回,像是对着赢磊说道,“以后就不要来我们村里了,我们两村也不再来往了。"
驾...驾...,那些汉子打着火把,赶着车走了,天色将亮,远处反而看着更黑了。
道人交待赢磊和猪宝两人务必在此,以免野兽毁坏众人尸身。等他回来,便押着那妖人向另一个方向匆匆而走。
赢磊和猪宝已经精疲力尽,一晚经历这么多事情,二人现在神情默然,静静的走到各自亲人傍边,缓缓跪下,低声抽泣。
话说道人和狗妖这边,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以二人脚力,走出去大约百十里路。前方隐隐传来喝骂声,以及低低的抽泣声。
苟胜看看道人脸色,赶紧远远的喊了一声,“苟二,我回来了。”
那边应了一声,随即都有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走近。道人脸色淡然的看着摸过来歪瓜裂枣的妖人,未曾开口。
只见那领头的喊了一声,“胜爷,您老人家回来了!”随即像是惊了一下,“胜爷,您这是咋了,小的们跟您报仇出气。”
苟胜用仅有的一只手,抽了一巴掌,“小四儿,你他妈的别乱说话。小二人呢,又他妈偷懒去了?”
只听那小四的回复,二哥先回去复命了。听罢,苟胜转身看着道人。
“道爷,人都在这里呢,小的们就回去复命了。”说完,吆喝着众小妖催着遁术,尽数四散而逃。
道人看了一眼,并未追赶,快步走上前,看着这些浑身是血,衣着破烂的人群。
“贫道已经赶跑那些妖人,你们收拾一下,回家去吧!”说完就预离去。
那些妇孺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感谢仙长活命之恩。有那伶俐的妇人,抬头问道“仙长怎么称呼,我们回去为仙长立长生排位!”
道人看了一眼,闭上眼睛,脸上似有愧色,化作一阵流光远去了。
玉屏村往日的儿童嘻嘻声,邻里之间笑骂声都以不在。只有草场上跪着两个小人,躺着的村民脸上都盖着或脏或净的麻布片,赢磊记得外公讲过,人死灯灭,不见阳光,脸上都要盖起来。直到傍晚,那些妇孺才相互照应着陆续回到村内,顿时又是哭声一片。
赢磊看着村里的婶婶们搀扶老人,拉着小孩们陆续回来,起身拉着猪宝儿,走上去想要搭把手,哪知都躲着他俩。
赢磊见此,拉着猪宝给众人跪下,“诸位婶婶,奶奶,我和猪宝害了大家,要打要杀,都由的,烦请先安葬了诸位叔伯”。说完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人群有个声音传来,“磊子哥,你娘被妖怪带走了。”
赢磊猛地抬头,看见是土妞,连忙奔到跟前,拉着土妞肩膀,“妞子,我娘咋了,被那个妖怪抓走了,你们不是都回来了?”
“那个救了我们的仙人爷爷来之前,有个妖怪先抓着嬢嬢走了,说他们大王最喜欢读书的女人”。
赢磊听完一阵恍惚,像是最后一丝精神也被榨干了,猛地向后倒去。周围的女人挣扎了一下,还是都帮忙招呼着。
”先把娃子抬回家里吧,还是个娃么!”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喊自己的声音,嘴里好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灌进来。
“磊子哥、磊子哥。”
“娘,他咋还不醒,都两天了。”猪宝儿端着粗瓷碗,朝身后的女人说道。
女人用针在头上磨了磨,继续做着手上的活,像是一件麻布衣,嘴上说道,“爹娘都没了,一口气想不过,缓缓就好了,唉!”
赢磊感觉好像手指猛地抽了一下,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猪宝坐在自己旁边。
“娘,你看,磊子哥醒了“!猪宝一脸的高兴。
两座黄土包,上面挂着麻纸幡子,前面跪着穿着麻衣坎肩的赢磊,昏迷了两天,醒来只能看到外公和他爹的坟包,村里人还是实诚,尽管不待见这两娃,依然帮忙入土为安了。
赢磊木然的看着眼前,慈爱的外公、总捉弄他的老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外公、爹,我一定把娘找回来”。
天机道人化作流光,又一次回到混沌宫宫门之前,似乎下定决心一般,径直前往大殿。
远远看见师叔回来,小道童打开殿门,殿内一如往常,掌门天元真尊端坐主位,旁边左手依次盘坐着几人。
“天机师兄回来了,经年不见,你又苍老了不少啊”。只听这句戏谑的话就知道一定是玉衡真人,玉衡真人斜倚着殿内柱子,面白无须,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五师兄,你又打趣三师兄了,”说完开阳真人又朝主位说道。
“掌门师兄,妖人入侵,边境百姓几无宁日。更有那人族败类,与妖人互通有无,各教派弟子巡防,时不时被妖人袭击。我此番回来之前,专程面见太乙宫主,是否可约束边民,待我人族四教集结,杀进万妖山金殿,让我边民不再受此苦楚。可那宫主不知是练那太乙玄元功走火入魔了,现在越发的平和“。说罢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
对面一位道人,看了一眼开阳真人,缓缓说道:六师弟,我人族四教效仿天、人二道,庇护人族千年,先贤备受敬仰。然我等修行数十年,却还有人看不破名利,那修行所谓何事。怕是在等妖族大肆荼毒入侵,等大敌压境吧。我四教同气连枝,不再有贪图名利之辈,不再有那败类通敌,四教才能重现千年前之风采,庇护人族平安。
首座上,天元子看了看进门就不发一言的天机,便出声问道,“三师弟,可是修行有所困惑,除了大师兄和小师妹,难得众位师弟聚在一起,不妨讲出来,你我共同参悟。”
天机道人看了一眼天权,思虑一番出声问道,“四师弟,你我修行一场,皆不为名利二字,也不谈所谓千年的辉煌,只因我四教内部意见相左,未能一致对外,便不顾部分百姓死活,对妖族畏首畏尾,故意放任么,掌教,我不懂为何要如此,如此真的对么!”说到火起,天机道人愤而离席,站到大殿中央,将玉屏村的事情一一道来。
开阳真人听得是怒火中烧,破口而出“三师兄,你什么时候如此妇人之仁,争斗如何有不死人的,杀了再说。”
“不然,三师兄此举于私,确有妇人之仁,于公则大有裨益,唯有如此才能激起人妖之恨,再着玄英洞本就是妖尊的智囊,若不小心应对,变数颇多。”说着天权真人,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我人族百姓甚多,可各国邦勾心斗角,且不说我四教道场驻地,可有一处团结统一。”
“各位师兄弟,妖族百年化形之后,犹如我人族婴儿,需重新修行,而其又血脉认同,天生服从妖族大尊。近十数年,妖族各洞府相继臣服万妖山金殿,如若一统,便是我人族灭顶之灾。”讲到兴起,天权真人指着殿外,“普通人族,犹如畜牲一般被圈养,就如此尚可活命,我等修行之人,万万不可苟活于世。如若不想办法,去惊醒梦中世人,为时晚矣!”
掌教天元子,听得下方吵成一团,皱了皱眉朗声说到:“我早于之前,和其余四教掌门商议,有意在新入门弟子中编练,等时机成熟,外放边境历练,一则保我边民,二则刺探妖人虚实。此举以十年为期,大师兄曾传话与我,妖族王族血脉似有变化,十年内妖族并无大举入侵计划。”
说完,又看了一遍下方众师弟,“此事交由六师弟全权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