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睁眼就是跪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儒雅又羸弱,两鬓斑白,不断咳嗽的中年男人,握紧她的手:“阿青,你记住,一定不要轻易暴露自己,一定要保住性命,如果有去南洋的船,你就跟着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玉青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情况,只能点头:“孩儿,知道了,谨记教诲。”
“来,现在就去拿把剪刀,咳…咳…当着我的面,咳咳…把头发剪短了。”那人还在咳。
玉青伸手从旁边取来一把剪刀,那人拿过她手里的剪刀,顺着耳后根一剪刀把编好的辫子给剪断了。
自此玉青再也没有留过长发,整日以一席青黑长衫,配着一件黑色马褂示人,平常采买,还架上一副棕色圆框眼镜,用来隐藏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
梳着一个背头,鬓角有些卷曲的头发向后缠绕翻卷,因着面容清冷,身姿挺拔如寒梅一般,倒也不显得女气,平添了一种凛然的清俊。
关于上个世界,玉青脑海中只是剪影,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在这个世界中,她就记住唯一的任务要活下去。
玉青走到廊下,伙计将手里的油纸伞一收,掸掸上面的水渍,开口道:“烦请,申老板等一会儿,我们店里来个大客户,老板正在招待,您先喝喝茶。”
玉青微微点头,在厅堂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赏着雨景。
“您放心,我肯定会办得妥当,用最好的布料,保准贵人满意。”
S市最大的祥福布料局老板胡庆堂是个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留着一个一字胡,对谁都是乐呵呵的,也从不打骂学徒和下人,平常又乐善好施,经常接济一些穷人家的孩子。
但是别看他这副模样,就以为他是个顶好的人,那每次做生意的精明,可是在眼里绕了又绕,一不小心就会带进去,保准就上当。
所以这生意做得大自是有他的门道和处事方式了。
胡庆堂陪着笑脸亲自把人从内侧的会客厅把人送了出去,还亲自给人开了车门,目送离开,才算完事。
那人和胡庆堂经过大厅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窗沿下偏僻位置的申玉青,倒也不是刻意去看,是玉青的气质太过晃眼,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了。
也只是迅速扫一眼,就回过头冲着胡庆堂又交代了一遍,才走出门去。
胡庆堂回来看见玉青眉眼淡淡,不知想些什么,正在廊下等着自己,青衫的衣角已经被雨滴浸出水痕。
“哟,今天这个天气,这小申老板怎得出门了?”胡庆堂有些讶异道。
毕竟今天这雨一直下个不停,要不是为了生计,一般的人都不会选择外出的
玉青随手掏出几块银元递给他,眼波平静:“这是上次买布料,差的钱,给您补上 ,今天路过就顺带送来了。”
胡庆堂接过银元,颠了颠,笑道:“你可真是不耽搁,今日要不留下吃饭,我刚得了一匹好布料,你看看瞧不瞧的上?”
“不了,暂时,没有余钱,我这小本生意,等手里的布料用一阵再说,我就先谢谢胡老板的好意了。”玉青冲他拱手一礼,示意他不用送了。
胡庆堂:“那行,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这世道哦,乱的嘞,连下个雨都不安生。”
“嗯,胡老板忙,我就先走了。”
玉青回程的时候,路上碰上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往自己面前经过,依稀听着后面有枪声,被雨掩盖,隐隐约约的,不是很清楚。
忽地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不知名的东西倒了过来,玉青本能的一退,不想被沾湿。
扫了一眼依稀可明白大抵是个人,只是这衣裳破烂,褐色,黑色的污渍混在一块儿,雨水淋着,那头发也是更令人不适。
玉青抬脚就要往旁边离开,冷不伶仃地,就被人拽住了衣角,嘴里含糊不清:“救我,送我去顾少帅府,必有重谢!”
玉青将衣角扯过来,微微斜了一眼:“你这番模样,我只要把你带出去,立刻就会被巡捕房的给抓住,还说什么重谢,你呐,找别人试试吧!”
那人用尽力气直接抱住玉青的脚,嘴里断断续续的说:“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身上的东西,必须…要…交给顾少帅,这可关系到老百姓的命,你…行行好。”
玉青并不想沾染上这等麻烦事,可这人说的,关系到老百姓,自己也在其中,看来是非救不可了。
人已经晕了过去。
玉青迅速地扫了周围,看着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把墙角摆放的破烂席子直接往这个人身上一盖,朝着僻静处的住处快步走去。
回到家,把在街角刚买的豆腐脑往桌上放好,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推着平常运杂物的板车,就往那人躺着的地方去。
刚出门,就碰上隔壁刚搬来的一户人家进门,她推着车站在一旁,给人经过。
玉青脑中响起十二的声音,:“女主孟夕月上线。”
玉青推车要走得步伐一顿,想回过头看刚才的那个女人,随即只是握紧了车扶手,继续往前走。
反正也没有什么干系,想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玉青把那人拉回住处,放在了偏房,随意的给他擦了擦脸。
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长得倒确实玉树临风,有让人一见倾心的外表。
衣服肯定是换不了了,只能等福伯和阿季回来再说。
福伯是申父在世时的仆人,跟随申父一生,哪怕申家落魄也未曾离开,玉青处理完申父的后事,给了他一笔钱,想让他颐养天年,不必跟着自己受苦了。
但是福伯是个重情义,又感恩的人,死活不肯离开。
玉青也就由着他,就派一些清闲的事给他。
而阿季是福伯捡到的孩子,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所以福伯带着他熟悉申家的相关事务,好他让以后好帮玉青打理家业。
平常阿季就喊玉青“申玉哥”,玉青三人也算相依为命,互相支撑在这个乱世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