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翀在孟家躲灾的同时,如他所料,柳明诚果然收到了罗汝芳的信,也只比桑玉奴的传书晚了一天而已。
柳明诚看完信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老子整日为你谋划这个谋划那个,你却在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上瞒了我,臭小子,反了你了!
“来人,马上将大公子叫来!”
“老爷,大公子没在家,出门了,也没说去哪儿,只说是这两天都不回来了。”贴身管事答道。
看来这是早知道有此一劫,躲出去了!柳明诚更来气了!
“那韩炎呢?也出去了吗?”
“韩管事没出去,在家呢。”
“立刻将韩炎叫来!”
“是!”
不多时,韩炎便过来了:“老爷唤小人何事?”
“大公子去哪儿了?”
“小人不知,大公子走得很突然,没告诉小人。”
柳明诚狠狠地瞅了韩炎一眼,将罗汝芳的信甩在他脚下:“你自己看!”
韩炎不明就里,将信捡起来看过之后也是大吃一惊,柳翀和杜心悦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就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柳明诚冷冷道。
“老爷,此事小人并不知情......”
“不知情!你整日跟在大公子身边,大公子跟人家姑娘通了快一年的信,你会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伺候大公子的?!”柳明诚以往跟韩炎说话总是留着几分客气,今日这话就算是很严厉的斥责了。
韩炎也知道今日这事是自己理亏,连忙跪下解释道:“老爷息怒。小人知道大公子在与一女子通信,但确实不知那女子是杜延年的女儿,否则,您就是借小人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瞒着您哪!小人伺候大公子不周到,竟未察觉此事,小人有错,情愿领罚,只求老爷不要怪罪大公子,他终究年少,偶有差池也是在所难免。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甘愿代大公子受罚!”
“这是罚不罚的事吗?韩炎呐,你还是没明白这件事的症结在哪里呀!”柳明诚转头吩咐管事,“将韩炎关进柴房,不许给他一粒米一滴水!派人去找大公子,告诉他在他回来之前韩炎就得饿着、渴着,让他有本事就别回来!谁都不许求情!”
“是!”管事不敢怠慢,将韩炎关起来以后就立即派人出去四处寻找柳翀,可他平常也不跟柳翀出门,对柳翀在外面都跟哪些人有来往也不是很清楚,是以等小厮在合川县孟家找到柳翀,已经是柳明诚发火之后的第三天早晨了。
“大公子,你要是再不回去,韩管事就要渴死了!”
“小滕!备马!回府!”柳翀没想到柳明诚的反应竟比他预料的还要大,更没想到他会迁怒于韩炎,他顿时有些后悔不该离家出走了。他急匆匆跟孟崇新打了个招呼,又拿走了几把做好的扇子,快马加鞭赶回了望州。
进府以后他没有急着去见柳明诚,而是先去柴房救韩炎。
此时韩炎已经因为缺水陷入了昏迷,柳翀忙让滕致远取过水来,慢慢给他灌了下去。
趁着滕致远喂水的间歇,柳翀埋怨起管事来:“你们也是,老爷说不让喝水你们就真的不给一口水了?偷偷给点别让老爷知道不就行了!”
“大公子,您这可冤枉小人了,不是小人不给,是韩管事坚持不肯喝,说他犯了错就该受罚,就连三公子劝他都没用。”管事连忙解释。
“送他回房吧,我去见老爷。”
“是!”
柳翀来到柳明诚的书房门口,踌躇了半天不敢进去,他还是头一次如此打怵见柳明诚。
最后在门口转了半天磨,想着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一横终于敲开了书房门。
“义父,我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柳明诚的神情虽然严肃,但脸上并没有多少怒容,只是有些忧虑之色。收到信至今,时间过去了两天,他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但担忧和自责的情绪却日益严重。
“坐吧!”柳明诚一指旁边的椅子,“你和那位杜小姐的事,你如何打算的?”
“义父,她是个好姑娘,我想娶她!”在回来的路上,柳翀已经把这个答案在心里默念千遍万遍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柳翀没明白柳明诚的意思。
柳明诚神色复杂地望着柳翀缓缓道:“先帝的死,至今没有查清幕后真凶是谁,九月初八那晚万岁殿中诸人个个都脱不了嫌疑——今上、谢家、杜延年!如果日后此事查出来是杜延年所为,你该如何面对你的妻子,她又该如何面对你?”
柳翀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想过,因为他潜意识里竟从来没有将杜延年当做嫌疑人!
柳明诚见他无语,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他面前,一撩衣襟跪倒在他面前,柳翀大惊,慌忙站了起来:“义父!”
“殿下,臣无能!臣至今未能查清先帝之死的真相,致使殿下如今陷入两难,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柳明诚说完,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
柳翀连忙扶住:“义父,不可如此!这怎么是您的错呢?您已经尽力了,何必耿耿于怀?您快起来!”
柳翀强行将柳明诚搀扶起来,定了定神道:“义父,我认为杀害父皇的凶手不是杜延年,甚至也不是二叔和谢家。”
“这是为何?”
“因为不合理!您想啊,二叔、谢家、杜延年其实都是一回事,如果他们想对父皇下毒,那么动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给二叔腾位置。这看似是有动机,可问题是他们如果是为了皇位而毒杀父皇,那就应该同时把我也捎上,而不必毒杀父皇后再派谢宣来追杀我。事实上,如今再回头来看那一晚的布局,便总觉得有些仓促之感,不像是事前预谋,倒更像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既如此,那么下毒之事就不应该是他们这伙儿人做的!”
柳明诚细细思忖,觉得柳翀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承平帝当日发誓极为爽快,从这一点看确实不像是他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要害先帝?是刘琰?”
“刘琰的动机也有问题呀?我们之前分析过了。”
“还有其他人?”
“我说不好,不过反正我觉得杜延年不是凶手!因为除了帮二叔篡位以外,他实在没有动机杀害父皇,可二叔已经对着傩神发过誓了,我也相信那毒不是他下的,那么就更不可能是杜延年下的!”
“可你这毕竟是推测,不是实证,若不能证实此事,你和那杜小姐的事就是有隐患!”
“那就是说,只要我能证明杜延年不是凶手,您就不反对我和她的事?”柳翀眼睛一亮。
“我何时说过反对呀?”柳明诚微笑道,“那姑娘是不错,当年还想过给柳忱做媳妇儿呢!”
柳翀顿时汗颜,这话怎么听着像是他抢了弟弟的媳妇儿!
见柳明诚不生气了,柳翀笑嘻嘻地从袖中掏出了新鲜出炉的泥金扇和黑扇放在了桌案上:“新玩意儿,您留着玩儿,我再去给二弟送两把。”
抢了弟弟的媳妇儿,送两把扇子就当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