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朝中之事不表,却说“平原珍品店”这边,桑玉奴现已熟悉了店面上的一应事务,她本就是风尘出身,待人接物自有过人之处,于客人之心思更是掌握的极为准确,自她来店里以后,这店里的销量增长不少,连述便索性将原来的掌柜调去别处使用,让她做了掌柜。
最近第一批钟表和眼镜、放大镜运抵京城,因为是自家制作的东西,连述格外上心,因此日日都在珍品店与桑玉奴一起操持。
这三样东西在京城一露面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钟表这个东西了解的人少,价格又昂贵,大多数人只将其视为新奇物件,初时看的人多,买的人却是不多。
倒是这眼镜和放大镜卖的极火爆。这两样东西并非是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的,只是此前的眼镜和放大镜大多以玳瑁或天然水晶制成,价格极其昂贵,关键是有价无市,有钱都未必能买的到。现在,“平原珍品店”所售卖的眼镜和放大镜每个只卖一百贯,虽然仍不便宜,但比起玳瑁眼镜来说,已经便宜一大半了。关键是“平原珍品店”所售卖的眼镜分为不同的种类和度数,顾客可以尽情试戴,挑选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而且,这次,“平原珍品店”依然采用了上门服务的方式,只要支付少量的车马费,便可以由伙计带着各种度数的眼镜上门试镜。对于那些身份贵重、不方便亲自到店试戴的大人物来说,这样的服务简直太贴心了。
于是,在一个黄昏,一辆宫中的马车悄悄地从“平原珍品店”接走了桑玉奴和一整套试戴的眼镜、放大镜,在留下了一副老花镜和两只放大镜后,又将人和其余眼镜都送了回来并付了钱。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连述没敢将此事大肆宣扬,但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很快京中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士就都知道承平帝购买了眼镜和放大镜一事了,一时间人人跟风,朝中官员最近个个都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非得去买一副眼镜来戴了。
于是,“平原珍品店”的眼镜很快便售出了一大半,连述和桑玉奴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这一日,二人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忽见一男一女两张生面孔走进店里。那男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身穿宝蓝色窄袖劲装,腰扎蹀躞带,身形颀长,高鼻薄唇,眉宇间自有股英武之气;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穿薄绿织锦百褶裙,手持红罗障面合欢扇,待得放下扇面露出真容,只见她鸭蛋脸上挂着一丝浅笑,两个浅浅的酒窝随之浮现,虽是清水芙蓉,但天生丽质胜过淡妆浓抹。更为难得的是,那双眸之中神采飞扬,娴静之中不失灵动,文墨气质更是遮掩不住。
桑玉奴多看了两眼,便觉得往日自诩貌美都是没有自知之明,一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了。
那少女进店来首先就被正中间伫立的大钟吸引了,只见这物件高五尺有余,阔约一尺半,上面一个金质圆盘,分成十二等份,并以汉文数字标明从一到十二,三个长短、粗细不一的指针在绕着圆盘转圈,下面还有个大摆锤在有节奏地不停晃动着。
“哥哥,这是什么物件,我竟从未见过。”
那男子也是一愣,显然也是不认识。
桑玉奴忙上前介绍:“这是钟表,用来计时的。”说完又给他们详细介绍了钟表的用法。
那少女显然对这钟表的运转机理极为感兴趣,拉着桑玉奴打破砂锅问到底,桑玉奴也只知道个大概,说不上来的便瞎扯几句含混过去。
此时又有客人进店,来人认识此前进来那男子,拱手招呼道:“杜指挥今日空闲了?”
那男子回礼道:“陪舍妹出来转转。”
这一问一答本无什么玄机,却让桑玉奴心里一颤,她知道这兄妹二人的身份了!
满京城不到二十岁就能坐上禁军指挥这个位置的可没有几个,而姓杜的则仅有一位,那便是当朝左相之子杜含,而这位少女显然就是名动京华的才女杜心悦了!
既知他二人身份,桑玉奴更加不敢怠慢,将这钟表夸了个天花乱坠,果然说的杜心悦心动不已。
“哥哥,我们买一个回去给父亲用好不好?”
“好啊,掌柜的,这钟表要多少钱一个?”
“大的五百贯,小的七百贯。”
“什么?这么贵!”杜含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大的反而比小的便宜?这是为何?”杜心悦不解。
“不瞒姑娘说,这钟表是精细物件,越是小的越难做,所以小的反而更珍贵。公子,咱家这钟表且不说是稀罕玩意儿,单就说这材质,这外面的框架是黄花梨的,这表盘是纯金的——光这块金子就值一二百贯——这标记时辰用的是和田玉,这外面的门用的是整块瓘玉,就跟那镜子用的瓘玉是一模一样的,您想啊,这么大一块瓘玉能做多少镜子呀!能不贵吗?还有这镶金嵌宝的装饰,那都算是白送的。”
“哥哥,你带了多少钱?”杜心悦悄悄问杜含。
“我就带了二百多贯,原本就想着给父亲买个放大镜,再给你买个小镜子,也没想买别的呀!”杜含小声回答。
听了杜含的回答,杜心悦不好意思地笑笑:“掌柜的,我们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改天再来光顾吧。”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杜姑娘若真想要,我倒有个主意。”桑玉奴有心结交,哪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什么主意?”杜心悦果然站住了。
“杜姑娘人称‘京城第一才女’,柳絮才高,每一诗出,京城为之纸贵,奴家斗胆,请姑娘为小店这钟表赠诗一首,小店便送姑娘一座大钟,如何?”
杜心悦歪了歪头:“这位姐姐认识我?”
“初次见面,以往只有耳闻。”
“那您如何仅从姓杜上便猜出了我的身份?”刚才那人跟大哥打招呼,被掌柜的听了去,知道他们姓杜这并不奇怪,但点出她“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那便显然是明知她是谁了。
桑玉奴笑道:“这京城姓杜又这么年轻的指挥使能有几位?既能猜出令兄的身份,姑娘的身份便不难猜了。”
“原来如此。”杜心悦点点头,旋即又围着那大钟转了一圈,目光灵动,“麻烦姐姐取文房四宝来。”
桑玉奴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忙立即取来文房四宝摆在杜心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