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丰收的季节,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很快,最大的收获来了。
这一天下午,柳明诚老早就下了衙,回府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进府来瞧见满府都是瓘玉窗户,情绪很是激动。
柳明诚一进府就吩咐下人去喊大公子到书房说事情,不一会儿柳翀就进来了。
“你要的人。”柳明诚指着那中年汉子道。
柳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段家的?”
“小人段弘正参见大公子。”中年汉子规规矩矩行礼道。
“你会吹瓘玉吗?”柳翀激动不已,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
“小人......是学过,但没多少机会上手练习......”段弘正不是很自信。他的不自信是有原因的,段家传到他这一代其实已经不以制造瓘玉为生了,主要是身处乱世,对奢侈品的需求其实是很次要的,称王称帝的都朝不保夕,何况其他人?瓘玉虽好,关键时刻也不能救命呀?没有需求,他家的瓘玉作坊就开不下去,也就是一辈辈的不舍得把这个手艺完全丢掉,勉强传了下来而已,但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段弘正一进府看见满府的瓘玉,而且质量还都比自己当年学艺时做的还好,自然心中就自惭形秽了,只道大公子也是此中高手,哪知道大公子对于吹瓘玉其实是一窍不通的。
唉!有些东西书上也是学不来的!
柳翀不知道段弘正心里的想法,忙道:“不熟练没关系,有的是机会给你练。明天就随我去作坊!”
柳翀让人先给段弘正安排好住处,带他下去休息了。
“漂亮,给您个赞!”柳翀笑嘻嘻地冲柳明诚挑了个大拇指,“怎么找到的呀!”
“也没多难,”柳明诚心里得意,面上云淡风轻,“让京里一位故人查了查纪朝将作司的旧档,得出结论这段家是兴州人士,当年纪朝灭亡后便没有再在京城出现过,想必是回了兴州。兴州刺史恰是先父当年一位旧部,便写了封信托他在兴州找找这家人,发现兴州确实曾经有这么一户人家,可后来传了几辈之后就没消息了。再细查之下,在州衙旧档里发现一份五十年前的过继文书存根,原来这段家五十年前差点绝嗣,于是从耀州一位亲戚家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虽改姓了段,但是成年之后又迁回耀州了,于是我又拜托耀州长史——我的一位同门师弟——去查了查那个人,结果就找到了他的孙子,就是这个段弘正。”
“牛!实在是牛!”柳翀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了。这一番查找的过程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复杂无比,需要在汗牛充栋的文书中找到蛛丝马迹,办事之人不但要极聪明,更要极认真负责才能做到,甚至还需要一点运气的成分。关键是所托之人个个得力,这就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这是人脉!
得罪了皇帝还能屹立不倒的人,果然有点能耐!
次日,柳翀一大清早就带着段弘正、韩炎等赶赴瓘玉作坊,两个小跟屁虫也照例跟着。段弘正随身还带着一根大长管子,想必是吹瓘玉的工具。
柳翀这瓘玉作坊规模之大、技艺之稳定都令段弘正大受震撼,得知这里确实没人会吹制技艺,他心下稍安,便拿出自己的工具试了一下,只见他将熔液沾在长管一头,在另一头鼓足气力猛吹,果见熔液渐渐如气球般鼓了起来,虽说形状不甚理想,但至少说明方法是对的。
柳恽和韩浩看着好玩也纷纷上手一试,段弘正在旁边指导着技巧,慢慢地二人也能吹起个小球了,但是都累得气喘吁吁,原来这吹瓘玉竟是个力气活儿。
韩炎对此本无什么兴趣,但柳恽非得让师父也试试,说是师父力气大,一定能吹个更大的,韩炎无奈只好一试,果然也吹出个不小的瓘玉泡。
轮到柳翀,他却吃瘪了,费尽了力气管子那头的瓘玉熔液却纹丝不动,结果受到了柳恽无情的嘲笑。柳翀悻悻地放下了工具:哼!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老子是劳心者,不跟你们这帮莽夫一般见识!
精神胜利法让柳翀暂时抛却了不愉快,留下段弘正继续研究吹制技艺,他则跑去码头看看,果见老张正带人修养殖池呢。
“老张,今儿没出海呀?”
“大公子来啦!今儿船走得近,便让徒弟掌舵了,小老儿带人趁着退潮水浅抓紧时间修您说的那个大水池。”老张笑呵呵地应道。
“嗯,我说的那个瓘玉大棚也可以做了,老韩,你帮他弄起来,回头我把细节说给你听。”
“是,大公子。”
下午,柳翀跟段弘正又讨论了一些吹制瓘玉的细节,给了他一份图纸,让他好好琢磨琢磨照样子做出来。又向丛大海交待要抓紧赶工,人手不够可以再雇,同时作坊里要成立护卫队,守住葫芦口,防止外人窥探技术或者搞破坏。丛大海一一答应着。
接下来韩炎要帮老张建大棚,便又要留在这里了,柳恽和梁浩自告奋勇帮作坊训练护卫队,于是也留了下来,柳翀便带了小厮先回去了。
望州无事,暂且不表。却说京城这边连述、戚严可一点儿都不逍遥。
二人记着柳翀的嘱托,抵京后不久便双双到岐国公府递了拜帖,柳敬诚没有亲自见他们,只让府中管事见了见,孝敬的东西也收了,虽没有过多为难,却也颇为冷淡,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东西送到了便告退而出。
连述怕京城中人还不认识煤炭,开业前先把宣传做了起来,他先免费送了一些煤炭给各家铁匠铺、酒楼等用炭大户,又请崔林帮忙结识了不少官宦人家的管事,也是先给各府送了一批过去试用,让大家先认识认识这东西,果然效果不错,一开业就有不少上门订购的。
连述还搞了买一千斤煤炭就送炉子和烟筒、免费送货、免费上门安装等附加服务,狠狠拉了一波好感。同时蜂窝煤也开始出售了,价格更低,更受贫苦人家欢迎。
连述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牢记柳翀关于安全方面的嘱托,挨个顾客叮嘱安全注意事项,不仅店里张贴风险提示,甚至给每个新顾客都会发放一份风险提示,这也让平原煤炭店热心、负责的形象树立了起来。
拉好感的同时当然也拉了一波仇恨,那就是京中不少卖木炭的都感觉今年生意不好做了,虽然大户人家用银丝炭的还是不少,但银丝炭价格昂贵,需求量毕竟有限,普通的黑炭原本才是销量的大头,但现在不过几日的工夫,煤炭就抢走了黑炭大半的生意。
对于“平原煤炭店”不是没有人生过邪念,可京城中人对于“平原”二字的敏感度显然远高于郢州人,稍一打听就知道这是谁家的产业了,更有那消息灵通的便连郢州杜鲲和高家的事都打听出来了,众人一合计,连杜相都在这事上吃了亏,谁还敢再触这个霉头啊!
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事情是,郢州杜鲲和高家的事其实就是连述自己放出去的风,对于杜鲲和高家的结局之惨甚至还略有夸张,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一步棋走的还是不错的。
连述旗开得胜,戚严的酒楼也一炮打响。
戚严现在雄心万丈,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他直接给酒楼起名就叫“第一楼”!
第一楼以“京城第一酒楼”为目标,装修也是极尽奢华,柳翀派人紧急给他送了一批瓘玉来,所有外墙门窗也是都换成了瓘玉,只这一样便令京城中人大开眼界!除此之外,柳翀在他们出发前还从国图搜罗了一些盆景、奇石、瓷器、刺绣之类的装饰品让连述带了过来,如今摆在各个雅座之中,倒也真合了这个“雅”字!
因为是两间店铺打通合成一体,所以一楼原本就有两个门脸,戚严将其中一个门脸连同一角铺面以屏风与大堂相隔,专门用来出售蚝油。因为蚝油的大部分利润要归柳翀,所以这一角小铺面连述专门派了一个叫王松的掌柜过来负责,这王松正是那名单上的一位。
酒楼一楼是大堂散座,二、三楼是雅座,菜品主打海鲜,而最重要的就是一种前所未闻的烧酒——醉魂在!
戚严也仿效连述,开业之前先宣传,而他宣传的方式更是简单粗暴,他直接拿了几坛子酒分别在京城人最多、最繁华的几个所在将酒坛摔碎,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久久不散,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伙计们趁机打出“第一楼”的布幡,将酒楼明日开业、五折酬宾的消息散播出去,一日之间,“第一楼”的名字京城人尽皆知。
开业当天果然爆满,楼上楼下座无虚席。食客原本多是冲着那酒来的,烧酒入肚大呼过瘾之后,却发现这里的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