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见她认出自己来,松了口气,面上笑容加深了:“小希,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李诗雅知道他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必定是有大事发生:“行,我们进房间再说吧。”
顾悠悠的眼睛一直打转,视线在两人中反复横跳。
进电梯后她拉了拉李诗雅的手,轻声问:“少主,他是谁?”
李诗雅回答说:“一个旧朋友。”
三人进到1205房间后,李诗雅跟司徒睿坐在桌上,顾悠悠识趣地坐在床上,给他们留出空间。
李诗雅给司徒睿倒了一杯茶。
司徒睿饮了一口润喉后便直入主题:“那我就直说了,你的父亲要害你。”
李诗雅的脸上波澜不惊,轻笑一声,不以为意:“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谣言?”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司徒睿异常认真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司徒睿知道她不会简单接受,继续说着:“是你的妹妹告诉我们的,她为了你吹了一晚的冷风才争取到生病住院,恰好遇到陈颂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了。”
“吹风?”李诗雅激动地站起来:“那她是不是感冒发烧了?现在怎么样了?”
“你稍安勿躁。”司徒睿陪着她一同站起来:“陈颂看着呢,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诗雅吸了口气,琢磨他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冷静下来重新坐下了。
司徒睿也坐回椅子上。
李诗雅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我妹妹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在你父亲书房门口偷听的,他确实有将你除之后快的意思。”
“怎么可能!”李诗雅眉头皱起,怒意显然:“父亲他要是想除掉我,他要是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在很久之前他就能这么做!但是他没有!”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父亲要是不想要她,当初就不会把高烧不止的她带回家好生照顾,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虎毒不食子。”李诗雅咬着牙,反抗司徒睿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妹妹听岔了父亲的话,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司徒睿是不信的,既然李诗雅都那么维护李作义,那么她那更加娇生惯养的妹妹肯定更加爱戴自己的父亲。妹妹都能说父亲有歹心,那事实必然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李诗雅未必会接受。
司徒睿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可能是有些误会,不过既然你妹妹这么说了,那么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要么你回想一下?”
李诗雅沉默着没有说话。
司徒睿掏出手机:“我给陈颂打个电话吧,我们详细聊聊。”
李诗雅脸上的怒意退散了些,情绪更加复杂:“好。”
司徒睿刚输入一串数字拨出去,马上就被接听了。
他点开外放,以便李诗雅听得更清楚。
“司徒睿!我刚好要找你!”
陈颂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惶恐,司徒睿莫名担忧起来:“怎么了?”
“是……”陈颂一下子没绷住,带着哭腔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看好老大的妹妹,让她从楼上跳了下来。”
司徒睿顿时脸色大变,转过头去看李诗雅。
李诗雅的眼睛近乎呆滞地望着屏幕,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然后她忽然把手机夺过去握在手里,对着话筒大喊:“她为什么会跳楼?她怎么会做这种事?陈颂!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老大!”陈颂惊讶地叫了出来,然后声音马上弱了下来,能够听出他十分愧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诗雅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如临世界末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一只手指在咽喉上用力地按着,难以呼吸,缺氧到连眼前的景物都如同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变得模糊起来。
司徒睿立刻起身,往前站了一步,右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却被李诗雅无情推开,他便只好默默站在旁边等她缓过来。
陈颂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了李诗雅一个措手不及。
她张大着眼睛,落不下一滴泪,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一个确切的画面。
“怎么会呢?不会啊。”
在她的所有计划中,都没有算到过这种情况——不不,这种情况怎么会发生呢?李作义对她还不错啊,只要她找到如意郎君,未来的日子,很好啊。
最糟糕的事,也就是她没有救出妹妹,妹妹活在夫家的威严下。
可是她给妹妹讲法律,讲如何保障自己的权益,如何忍气吞声到合适的时候爆发。
她都把所有可能性给考虑到了。
小音怎么样,都不会出大事的。
她怎么会跳楼呢?
李诗雅的嘴角抽动了下,连续眨了好几下眼,从弱化的音量能察觉到她的不自信,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自我安慰:“她应该……只是从二楼跳下来了吧,下面还有草坪,只是擦破了皮,运气不好就是摔倒了头,长了个包,对吧?”
一旁的顾悠悠也听到了一切,含着泪站在李诗雅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她的一双杏目瞪得很大,酒店明晃晃的白炽灯灯光照亮眼底的希冀,让人看着心疼。
李诗雅把手机拿近,问道:“陈颂,我妹妹怎么了?应该没事吧?只是磕到碰到了对不对?”
司徒睿不忍地别过头去。
长久没有得到回答,她眼里的光逐渐暗淡,像是只剩下微不可见的灯芯的蜡烛,那一小簇花火动了下,就灭了。
肖瞳接过陈颂的电话,后者已经无颜再面对李诗雅了:“她从三楼跳下去,撞到了头,现在成了植物人——不过你放心,陈颂找了最专业的团队照顾她……很快就好了,老大。”
最后那句话是肖瞳临时想到的一句安慰话,实际上没有人敢说李诗音百分百能够苏醒。
肖瞳用指甲刮着自己的大腿,逼迫自己忍住眼泪,冷静地交谈:“老大,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觉得我们要想想后面该怎么做。”
不知道是从“三楼”这个字眼还是“跳下去”这个字眼为起始,李诗雅的耳边就响起“嗡”的声音,刺耳,长久,且逐渐聒噪,后半段几乎都听不见了,只依稀记住了“植物人”三个字。
司徒睿到饮水机旁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李诗雅麻木地把水喝下,人却还是呆呆的。
半晌,她才说:“我想见我妹妹。”
“老大,这恐怕我们办不到,她那层是由你父亲管制的。”
“我去找父亲说,他肯定会让我见妹妹的。”
“千万不可!”陈颂夺过手机:“管你妹妹的医生跟我认识,就在刚才,他告诉我你妹妹是跟你父亲大吵了一架后突然坠楼的!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
“你也想说我的父亲要杀了我吗?”李诗雅忽然问起,声音平静得吓人。
电话那头噤声了。
李诗雅按下挂断键,把手机还给司徒睿。
顾悠悠伸手抱住她,哭着说:“少主!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啊!”
李诗雅用力把她的手掰开,咬牙切齿地说:“我当然不会感情用事,我要亲自去查这件事,伤害我妹妹的人我都不会饶恕!”
司徒睿还是很担心她:“小希……”
“睿哥。”李诗雅转过身向他鞠了一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顺便也帮我跟陈颂和肖瞳道谢。”
“小希……”司徒睿向前一步更靠近她:“你打算怎么办?我会陪着你的。”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李诗雅面若冰霜:“我会自己把这件事弄明白。”
尽管她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崩溃,但是司徒睿知道她心里肯定难受得不行。
有些人就是越崩溃就越冷静。
司徒睿没有办法溜进李家,嘱咐道:“如果有需要,只管找我。”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李诗雅,并且告知了手机号码。
李诗雅接过手机,直接塞给了顾悠悠。
顾悠悠也是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行李箱的暗格。
她们飞快收拾好行李回到原来的宾馆前台,这一次她们打通了接头人的电话。
不一会儿,便有车来接送她们到机场。
坐在飞机上,顾悠悠担忧地看了李诗雅一路,然而后者始终没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情绪,可她惴惴不安。
少主不可能对妹妹的事无动于衷,她肯定又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不表露出来。
然而顾悠悠能做的也不过是给予她一个拥抱而已。
“会好的。”顾悠悠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嗯,会好的。”李诗雅看上去有点疲惫,这句话也不知道是顺水推舟的说辞还是发自内心的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