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雅跟顾悠悠坐上了李作义安排的车子。
车子一路开着,从绿树葱郁到高楼大厦,摩登大楼再变成砖瓦土房,到最后四周只剩下杂草和黄沙。路也变得坑坑洼洼,车子颠来颠去,本是最诱人发困的,李诗雅满脑子都是晚些见到王守财时该如何应对,自然是睡不着的。
目的地是荒野中一栋上了年纪的老建筑,墙面发黄,霉斑错落地分布其上,足足有两层,底层连着一个有遮光棚的操场。
门倒是高大上,是装着指纹锁的铁门。
一楼只有两个房间,靠近门口的是只摆放着一张长木桌和几个木质凳子的简易会议室,远离大门的是个还算大的饭堂。
这个点她们应该还在训练。
李诗雅跟顾悠悠走去了操场——也是她们的训练场。
操场上有三十个女人,排列整齐地在跑圈,见到李诗雅后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变路线分散地向她跑过来。
“少主!”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
“你没受伤吧?”
李诗雅就像个木偶一样,被蜂拥而至的人摆弄着手脚,衣服被掀来掀去。
她无奈地说道:“够了够了,我没事,我一点伤都没有。”
此话一出,所有人才松了口气,散开来,排成三排站在她面前,等待她发号施令。
李诗雅扫了一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李家此番南下,就是要抛弃前尘去做见得光的生意,也意味着她们这个组织很快便将不复存在。不知道到时候她的这群如亲如友的部下从这儿离开后将何去何从?
李诗雅又猛地摇了摇头:不,无论去哪,干什么,都比在这要好。
手下的人看她这副模样,正想着开口,李诗雅却出声了:“继续训练吧,我跟你们一起。”
另一边,赵斜按照李诗雅的指令,在给李诗音例行检查后跟李作义提出要到书房单独聊聊。
李作义一双充满怀疑和探究的眼睛在他身上停了许久,仿佛正在逐层抽丝剥茧,要扒开他虚伪外衣下的愧疚与恐惧。
他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随之走向书房。
赵斜胆战心惊地跟上去。
管家十一把门给关上后,赵斜扑通一下就朝着李作义跪了下去:“老爷,我罪该万死!”
李作义眼神变得尤为锐利:“你做什么了?”
赵斜的身子颤颤巍巍:“是王守财,他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让我给二小姐下毒!后来,后来我……我的家人搬去国外,我在这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故意减少了剂量,所以之前二小姐身体一直很差,最近才好了一点。”
李作义的声音不轻不重:“王守财可是我身边的大红人,没来到云城的时候,很多重要的任务都是他帮我完成的。你要举报他,也得拿出点证据啊。”
说到这,赵斜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完全相信王守财,还留了一手。
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封好的小纸包递给李作义,又从另一个口袋拿出录音笔播放。
“听好了,你把这个毒掺进二小姐平时喝的药里面,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这把声音李作义认得出是王守财身边的小弟。
赵斜打开小纸包,里面是颗粒状的药品:“老爷,这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而且是慢性毒,在人的体内堆积到一定程度会突然爆发,心梗死亡。”
李作义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后把它重新包起来放在一旁。
赵斜紧张地补充道:“这药可不好弄,尤其在A国是禁止的,想要的话要么去黑市要么就是勾结C国药贩子,平时走黑市最多的就是王守财,而且谁不知道他是您的心腹,面子够大,人家敢卖给他。”
李作义靠在椅背上,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赵斜说完后他便大手一挥示意他退下。
赵斜斗胆花了几秒钟观察他的神情,实在是分辨不出他的态度,只能悻悻离去。
赵斜走后不久,十一敲门而入。
李作义把那包药交给他:“去查查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难得。”
十一接过后问:“老爷,您认为赵斜在撒谎?”
李作义摆了摆手:“不,他冒着生命危险跟我坦露这件事,应该不会撒谎,只是查一查会更妥善。”
“是!”十一欠身,紧接着换了个话题:“老爷,您让我查的事都查清楚了。”
李作义眼睛一亮,挺直了背:“说。”
“我们解密了王守财的手机和电脑,发现他一直跟某个人用密报联系。监视好几天后,发现他有一个亲信的小弟曾到一个郊外小别墅去。”
十一拿起桌上的平板,在上面操作一番,再给李作义看时屏幕上是一幅地图,小别墅的地址被红点标记了起来。
地方十分偏僻,是在小山里,坐落于森林中央。
李作义看着地图,不屑地勾起唇角:“可惜啊可惜,要是他能忍住,我还打算给他一个光鲜的职位。呵,我最讨厌背叛的人!”
十一又把平板收了回去,表情严峻:“老爷,我们查到这栋别墅的所有人是江羽爵。”
李作义不以为意:“没事,我们处置我们的叛徒,跟他没有关系,我们又不会伤害到他。”
十一顺着他的话说:“老爷所言极是,那我们需要找一支精锐的——”
李作义打断他:“让李诗雅去。”
十一对他的决断感到吃惊,倒不是因为他让自己的女儿以身涉险,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是讶异于老爷会继续让大小姐干事。
李作义看出了他的困惑,便主动解释说:“赵斜,竟然有胆子到我这自首,显然不是良心发现,像他这样的人,只会两害取其轻,不会自投罗网。”
十一顿悟过来:“老爷的意思是,赵斜受到了更大的威胁,所以不得不跟您说这件事。”
李作义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诗雅应该知道他下毒的事了,威胁他跟我说实话。”
然后李作义叹了口气,手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他的表情愈发阴险:“好个王守财。钱我从来不少他的,他呢,又是害我的女儿,又是出卖我的情报,真有他的——就派李诗雅去,她一定早就复仇心切了,会帮我出这口恶气。”
十一得令,鞠了一躬,带着那包药品,准备离开,就听到老爷不知是在理性分析还是在自我安慰的一句话。
“李诗雅,她从十二岁起就没读过书,不会管理,现在还构不成威胁。”
老爷这神神叨叨的毛病自上次确诊以来就时不时会犯了,十一见怪不怪,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忽然,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扭头一看,入目的是老爷侧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腹部在地上颤抖的画面。
“老爷!”他大喊一声,上前扶李作义起来。
他正想着要去打120,却被李作义拦住了:“十一,不要打电话,扶我去房间。”
十一满眼担心,只能听他命令,艰难地扶他到隔壁的一间需要指纹解锁的房间。
里面是一个简易的病房,心跳机、呼吸机等等仪器应有尽有。
扶李作义上床躺着后,十一用里面的电话喊了李作义的私人医生团队过来。
不久,一群穿着便衣的人便来到房间,麻利地换上白大褂为李作义检查身体。
十一不打扰他们,就在门口等候。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已经换回便装的医生打开门,跟十一说可以了。
十一感激地跟他道谢后就快步走到床前,其他医生正在收拾东西,也很快就离开了。
十一诚恳地劝诫道:“老爷,胃癌不能再拖了,还是去医院化疗吧。”
李作义眼底全是厌恶:“十一,不用劝我,我说过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坨在病床上腐败的烂肉。”
不等十一开口,李作义就让他出去。
十一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地离开。
李作义心情沉重地闭上眼,想得净是该如何料理好后事。
这李言故要是聪明一点就好了,就可以放心把公司交给他管理,也就不用琢磨着让李诗音找个好夫家来帮扶一下。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是一场诅咒,是对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