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小溪的路也不是很长,李诗雅没话找话——也是为了让对方分心不去想自己怪异的行为地聊了几句就到了。
江羽爵在溪边放下她。
他缓缓蹲下身子,转过头看着背上的人:“小心点。”
李诗雅小心翼翼地踩在草坪上,感觉脚心被挠得痒痒的,但是不疼,再抬脚一看,原本磨破的地方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晚风微微吹着,有些清凉。
不知道是什么昆虫藏在树林里低声吟唱,跟聒噪的蝉声不同,闷闷的,轻轻的,像是劣质耳机听音乐时会有的并不影响欣赏的电流声。
李诗雅不禁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远处寄生在水中长得高大无比又枝繁叶茂的植物丛中一闪一闪的,时不时有几个光点逃逸出来,在夜空中像是星星一样。
原来这里有萤火虫啊。
江羽爵把左手伸进溪流中清洗干净,看向身旁的人。
她显然要比在大厅内更加喜悦,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神采奕奕,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力。
她……应该年纪不大吧,要是找替身,那肯定要找跟李诗音同龄的。
有什么发光的东西飘到江羽爵面前,他眼疾手快地把它抓在手里。
那东西在手心里横冲直撞,江羽爵眼前又飞过几个发光物,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萤火虫,于是把手松了松,在掌心留下空余的位置不至于压死它。
他朝着那个专注于看发光树丛的女生问:“你为什么从会场出来了?”
“嗯?”李诗雅下意识回过头,眼睛还是含笑的:“那你又为什么出来了?”
江羽爵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思考着要不要回答,然后听见一串脚步声——是李诗雅在向他走过来,马上抬起头,皱着眉盯着她的脚。
李诗雅到他面前坐下,留意到他的目光,笑着说:“我的脚已经没事了,也没有伤得很严重。”
说完后,她立刻反应过来,补了一句:“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攀岩。”
江羽爵没有质疑她也没有假装好奇地追问,接回了上一个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吗?”
李诗雅直截了当地回答:“不想。”
江羽爵笑了,伸出那只握成拳头的手:“你猜一下里面是什么,猜对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李诗雅蹙了蹙眉,不是很明白他要搞什么,于是随口一猜:“树叶?”
江羽爵把手靠近她,一放。
萤火虫横冲直撞地到处乱飞,落入李诗雅眼中的那一瞬间就是一团不清不楚的发光物在眼前晃动,因为近在眼前所以冲击感很大。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那个东西,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侧。
江羽爵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被吓到,还能反应迅速地去拿枪或是匕首,看来不是新人,应该是在李作义手下有点年岁的部下了——即使看上去年纪很小。
等萤火虫飞出一段距离,李诗雅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开始愤怒,差点就破口大骂。
还好她是个理智的人。
怎么能对着这么一位有权有势还跟自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发脾气呢?
当然是要忍下去啦。
李诗雅捂住心口,娇气地埋怨道:“吓死人家了,没想到江少喜欢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让我想起在老家时喜欢给我送虫子吓我的小屁孩。”
言下之意,你都几岁了,还玩人家小屁孩的把戏。
江羽爵并不在意她是否在阴阳怪气,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你被吓到的表情很好玩。”
李诗雅在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嘴上嗔怒地“哼”了一声。
江羽爵似是妥协地说到:“要不然,作为赔偿,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李诗雅不理会他,转过头,挪了挪屁股远离他。
不会真生气了?
江羽爵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想开口说话,一抔水就泼在他脸上,他猝手不及地闭上眼睛,等了两秒确认没有下一波攻击后才用袖子抹了抹,睁开眼。
在这期间李诗雅张狂的笑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她真的很想忍耐,做一个温柔贤淑弱小无助的乖乖女,但是这个人真的让她窝火很久了,不理睬她的勾搭就算了,还要吓她——竟然是为了“好玩”这种无厘头的理由,真是无语了。
本来她好好地享受着没有任务的日子,被拉过来主宅七日特训,为了今晚的宴会晚睡早起就已经很郁闷了。
想想这一天的遭遇,自己的辛苦付出最后招致的是一群素质不高的男人,还有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江少,李诗雅都为自己感到不值。
不过她已经算是收敛了,她要是想下死手,刚刚可以趁着他闭眼的功夫把他推进小溪里,但是她忍住了。
李诗雅瞪大着眼睛,嘴角向下,委屈巴巴地说:“江少不会生气吧,我只是觉得好玩,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江少会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吧。”
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作为一个素质还算可以的正常富家子弟,你也只能憋着一股气装作大度地绕过我吧。
我已经忍不住要看你虚伪的嘴脸了。
然而江羽爵完全没按她的套路走,表情平静得不可思议,甚至还带着笑。
一双澄澈的眼睛中寻找不出丝毫不良情绪,薄唇轻启,声音轻柔:“消气了吗?”
李诗雅打量了他片刻,发现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怪人!
李诗雅感觉像一记重拳打在了不倒翁身上,泄气地说:“嗯。”
江羽爵真诚地说道:“我说真的,你提个条件,当作我的赔偿。”
李诗雅眼前一亮,狐疑地说:“这样的话,不就显得我很小气?”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意见是我主动提出的,又有谁说你小气?”
“那……”
跟我约会。江羽爵在心中默念。
紧接着李诗雅就如他所想那般提议道:“不如下次我们两个一起出去玩吧,宴会什么的太无聊了,都是一群图谋不轨的人,应付他们累死了。”
江羽爵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李诗雅右手撑着脑袋:“总裁大人身居高位,应酬不少吧。”
“嗯。”
“那怎么还没适应啊。”
“适应是一回事,厌恶是另一回事。”
李诗雅感慨一句:“天天都见讨厌的人,这总裁不当也罢。”
忽然,小溪中传来啪的一声,李诗雅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只青蛙从水里蹦跶了几下跳到岸上,腮一鼓一鼓的,憨厚可爱。
就在她注意力分开的时候,江羽爵听完她的话眼神变得晦暗不明,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余光瞄到她转过身来,面上就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