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公子，你的伤——”
“不用。”李然略过贴身侍女，径直将卧房的门反锁。
两日后是母亲的忌日，三年了，李石还是不愿意面对。
李然害怕每次只有自己孤身前往母亲会感到厌烦，毕竟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了母亲的离世，可是倘若自己不去，就真的没有人还在记挂那位温柔肆意的女子。
簪子也没有送出去。
李然木然坐在桌旁，从怀里掏出白玉，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隐约可以辨认，替代微微暖光的是一片鲜艳的红云。
“李然，李然……”
窗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李然几乎是下意识就辨别出了来人，跌跌撞撞将窗户打开。
“李然，快把门打开，窗子太高了我只能露出头和肩膀。”
丘桂的神识可以探知府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先前的他凭借这项能力感受府里的人气，后来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丘桂开始选择性了解一些事情。
今日是唐氏的生辰，想来饭桌前的虚情假意少不了，丘桂就没再追着李然的动向，直到来到揽居发现上锁的门才惊觉事情的不对。
敲门没有人回应，丘桂也不能让声响惊动院内的小厮，只能在窗边小声呼喊以引起李然的注意。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快点坐下！”
屋外昏暗没能看清，进了卧房内丘桂才看到李然脸上触目惊心的情形。
“没事的。”
李然被丘桂按到椅子上之后，想仔细看看眼前的人。
（十四）
“你身边的小厮是怎么做事的，自家主子这样了都不闻不问！”
“我让他们走了。”
丘桂本就烦躁，不过时辰未见，人就成了这副模样，偏偏李然自己的态度还不痛不痒。
“等我一刻钟。”
丘桂扒开对方想要拉着自己的双手匆匆离开。
李然被拒绝也没说什么，丘桂离开之后就起身在卧房内寻找帕子，不过看起来放的时间有些久了。
用帕子将眼睛内残留的血水擦干，又简单处理下周遭已经干涸的血渍，李然随手将帕子丢出屋外，反正总是会有人盼着这些东西。
不过不重要，他现在可以好好看一看丘桂了。
丘桂返回的时候提着一个包袱，打开之后是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事发突然，药铺的老板暂时只能找出这些。”
往年的这几日，丘桂总是有意识躲着自己，每每提及，对方总是生硬转移话题，他猜想丘桂可能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早知负伤有用，往年可当真错过不少相见之欢。
“你现在看着我的脸，尽量不要眨眼，可能会刺痛，先尽力忍着。”
丘桂一只手托着李然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起小瓶将药水缓缓滴入李然眼睛。
“好了，把眼睛闭上吧。”
李然怔怔睁着双眼，心想为何丘桂年长于自己，面容却显得如此稚嫩，望向张合翕动的饱满嫣红，李然突然发觉周遭的空气正变得稀薄。
“闭上眼睛！”
丘桂对李然突然的发愣摸不着头脑，提醒了几次之后没忍住用手指点了点李然的额头。
（十五）
“青天白日你在梦什么？”
丘桂放下药瓶在一旁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手上残留的药水。
李然支撑着桌子扶额，恍然从幻想惊醒，低垂的眼眸隐去了荒诞的情绪。
深夜漆黑一片。
郝华黎伺候夫人与将军睡下之后，匆匆赶来揽居门口。
大门上锁，郝华黎在原地来回踱步，听到“当啷”的铜锣响声才依依不舍离开。
在夫人身边已有十余年，郝华黎如今也有了自己独立的偏院，这在下人之中已是相当的恩惠，与此恩施一同降临的还有对小公子李牧的照料。
李牧是个鬼马活泼的孩子，送到郝华黎身边时不过孩提，却能和府里的下人小厮时常嬉闹在一起。
用郝华黎的话讲，这个孩子心思敏感，总能感觉出周围气氛的不同。
“奶母，为何你总是不开心？”
“小公子这是讲什么胡话，奶母看到你心情就很好。”
李牧从郝华黎的神情中读到了忧思，但他年纪尚小，只能含糊表达大概——
奶母的眼睛讲它不开心。
郝华黎第一次听到孩童如此天真的形容，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停下了正在叠放衣物的双手。
她确实常忧思记挂，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自分离便再没见过，这是“母亲”的失职。
李然去了学堂，通过夫人的只言片语郝华黎了解到李然课业成绩优异，还结识了国公府家的公子。
（十六）
想来一切安好。
“华黎，你今日颇为心不在焉。”
木髻缠绕着青丝往来几个回合却只浮于表面，唐筱茹望向镜中人偏移的身体出言提醒。
思绪被拉回，郝华黎有些手忙脚乱。
“罢了，你今日早作休息。”
郝华黎低声应答，退出屋内掩上房门。
唐筱茹平日最为烦躁头发的打理，从前便不会，进了将军府更加不会，不消片刻，手中的木簪便面目可憎起来。
“夫人，柳儿来为你打理。”
唐筱茹将手中的麻烦物件丢与柳儿。
“你来得倒是及时~”
“夫人说笑，是华黎姑姑特来别院告知柳儿前来。”
“她倒是有心。”
唐筱茹来将军府的头两年过得并不如意。
夫人逝世后，大部分小厮丫鬟都被遣散，选择留下的都是感于夫人恩惠的一些老人。
因为被抬做正室，唐筱茹青楼妓子的身份被传得沸沸扬扬，入住将军府的第一天就遭受了不少明暗的针对，周遭人的眼光大多都带着鄙夷。
情况持续到李牧的降生略有改善，郝华黎就是这时来唐筱茹身边伺候的。
“夫人好，我是新来的贴身丫鬟。”
听到夫人的时候唐筱茹有些惊讶，带着尊敬意味的话语让唐筱茹提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郝华黎。”
唐筱茹坐在椅子上，第一次开始期待一个女人的面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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