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周清所说,壁垒向三座集镇输送了不少药品,还配给了充足的饮用水和油盐米面。
由几家医院组成的医疗团队,也破天荒地出了壁垒,来到集镇给大家抽血。说是送进壁垒进行化验后,就能确定有没有人被感染。
集镇人大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扬眉吐气感,一个个都支棱起来了,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曾多么憎恨壁垒人,曾用多么恶毒的话语诅咒那位高高在上的守备官,还有那个害他们喝了吸血虫卵水的政务司司长。
而那个在他们最困难、最危险时伸出援手的‘神子’,如今的口碑那叫一个一落千丈。
“憋屈点咋了,集镇人不就这德行嘛,在家熬几天,等这阵风过去就好了。”
马有财坐在砖石房的小院里,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安慰道。
卢四把手里带泥的花生壳,往墙边一砸,没好气道:“这帮狗娘养的,要不是我们阿九,不定得死多少人。现在倒好,我们一家子反倒成过街老鼠了。”
接连好几天,他们家门口一大清早就有人跑过来屙屎撒尿,别提多晦气了。
齐牧出门去旁边杂货铺买点米面,就有路人指指点点说些不干不净的,并配合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那个被严小荣赏了个大逼兜、差点把后槽牙打飞了的大婶,还特地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跑到他们家门口骂街。
要不是齐牧一再交待,这段时间自己一家必须低调到尘埃里,卢四都不知道把那娘们的嘴撕烂几回了。
“你老小子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毛躁,看看你们家阿九,多沉得住气。”
马有财满眼欣赏地看向正在给渡鸦喂食的齐牧,由衷地赞叹道:“我家大宝要有一半,不,有三分之一像阿九,我做梦都能笑醒。真是少年老成啊!”
齐牧:................
“马叔,你想说的是不是年少有为?”
马有财愣了一下,笑道:“诶,对对对,哈哈~~”
老马正尬笑着,就看到自己的好大儿跌跌撞撞地推开院门,满脸通红地跑进来。
“你咋进人家大门,都不...”
马有财训儿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大宝打断了。
“出、出大事儿了!”
一听这话,齐牧心底当即微微一沉。
没等众人开口,便听院门外传来扩音器的啸叫声。
“喂喂,所有人听着,现在到集镇大门口集合。所有人都来,哪家哪户有人没到,罚一年居住费。”
“重复一遍,所有人到大门口....”
伴随着这个声音,便听外边有汽车的紧急刹车声响起。
“咋回事?”马有财赶忙问道。
马大宝摇摇头:“不知道,刚有个军爷进店里来,叫我去排队啥的。我说我爹在隔壁串门,那人让我把你一块喊上。还说镇子上所有人都得去,去了有东西发,不去就没好果子吃。”
马有财和卢四对视了一眼,一个精明的老狐狸、一个鸡贼的老江湖,瞬间就咂摸出不对味来。
不容二人思考,那个跟马有财不对付的胖大婶,探头探脑走到他们家门口,嚷嚷起来:“军爷,军爷,这儿,这儿。瞧瞧,一大家子男人,都躲着呢。”
站在门口的马大宝扭头冲那娘们瞪了一眼,满脸憋得通红,最终骂了声:“滚!”
这个微胖少年被自己老爹保护得很好,一直以来都浑浑噩噩的,从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然而,齐牧送骨刀给他时说的那些话,却像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种子。他开始学着去思考,学着保护自己的父亲,并正式拿齐牧这个曾经的傻子,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胖大婶也是没想到,突然一下竟是给镇住了。以前她可没少跟马有财干嘴仗,这胖小子向来都只会缩在他爹身后。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主,今天居然敢吼人了!
马有财也震惊了,自己儿子从小到大都是个怂包,从来没像此时这般凶狠过。以前欺负齐牧不会说话,也就是嘴上逗乐而已。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集镇人在扩音器的催促下,来到大门口集合,不少路过的都围到胖大婶旁边看热闹。
“还敢让老娘滚,给你能耐的!”
胖大婶见有人围观,气焰瞬间上涨,大声朝两名正往这边走来的守备军,吆喝道:“军爷,这儿躲着一屋子男人呢!”
胖大婶边说边大步朝门口走过来,马大宝伸手去拦,却听‘啪’的一声脆响。
马大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那刁蛮妇人几乎使出了浑身力气,一巴掌抽在马大宝右脸颊上。
马有财和卢四一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朝门口冲过来了。老马及时扶住儿子,心疼得不行,卢四腿脚虽然不利索,但速度却不比老马慢,一到门口反手就挥出一巴掌。
然而,这一巴掌却没落到胖大婶三十四寸的大脸上,半道被一名守备军拦住。
那军汉一把扼住卢四的右手,顺势将他往后一拽。卢四一个踉跄,径直摔出门去。
“哈哈哈~~”胖大婶得意大笑,鄙夷地往卢四身上吐了口口水:“流民哪有一个好东西,都是骗子,骗了大伙那么多钱。缺德冒烟的玩...玩、意...”
骂得正起劲的胖大婶,原本还有很多不干不净的话要说,但当她发现那个清清瘦瘦的少年,从大门走出来,一双幽深漆黑的双眼盯着自己时,身体竟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旋即,浑身汗毛全都倒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对方就算再狠,也不敢当着守备军的面拿她怎么样。但她就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极度恐惧。
齐牧从大门里走出来,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刁蛮妇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任何要暴起伤人的动作。然而,站在门口的两个守备军,竟在同时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杀意。
这两个守备军都是中年人,曾经上过战场,他们知道只有真正见过血的人才有这种杀意。但对方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瘦少年,为什么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强烈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