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透,一家人就开始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除了钱以外,值得带上的就是一把土铳、弩箭和一箱子三角钉。其次是锅碗瓢盆,这些都是齐牧用竹子做的,不怕碎,很好用。
把东西全都堆到三轮摩托上,卢四在前边把着龙头,阿七和齐牧在后边推,阿拉蕾则乖巧地跟在自己哥哥身边。
日常用品搬过去后,卢四去老马那借了辆平板车,跟齐牧回小木屋把蘑菇棚清空,渡鸦放进大竹笼里,用那块洗干净的毯子盖住,一趟就运完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马大宝跑过来凑热闹,结果被齐牧抓壮丁,使唤着搬蘑菇盆。这玩意里头装满了从山林里弄的泥土,份量可不轻。
马大宝吭哧吭哧累了半天,心里委屈得不行,但嘴上却是不敢说什么。现在集镇上大家都说齐牧是神子,马大宝本来是不信的,但连自己老爹都说,人家真的在深山老林里遇到土地神,得到神赐了。
要说集镇上谁跟齐牧最熟,马大宝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以前可没少欺负那个又聋又哑的傻子,可如今傻子不仅会说话了,还会治病救人,听老爹说还挣了不少钱。
前后转变太大,要说不是神赐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于是,马大宝信了。
等把活干完,都快晌午了,小胖子喘着粗气憋着嘴,委屈巴巴道:“我爹喊我回家吃饭的。”
齐牧好笑地招招手,小胖子挣扎了三秒后,果断放弃反抗,老老实实走过去,然后就收到了一把精巧的骨刀。
马大宝看着手里只有半掌大小的玩意,一脸茫然。
“听老马说,再过半年你就十八岁了。”
马大宝点点头,齐牧继续说道:“都这么大人了,除了混吃混喝,你还会什么?难道将来要跟郑虎、吴三炮那种人一样吗?”
说起吴三炮,马大宝本能地抖了一下。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那货是咋死的,但后来听那些大妈说过,一刀捅穿心脏,死的老惨了。
当时距离齐牧最近的几个人,其实都看到是他暗中下的黑手。然而,当时那个情况根本没人说实话。于是,吴三炮之死,顺理成章的被传成他想杀傅大夫结果却捅死了自己。
齐牧是神子的传言迅速发酵后,又有人神神叨叨地认为吴三炮是死于神罚。还有人信誓旦旦声称自己当时看到一道金光闪过,吴三炮就死了。总之,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马大宝使劲摇头,表示自己跟吴三炮那种货色不一样,可他想不通,干嘛要给自己一把骨刀。
“我、我也不会用这个啊!”
“不会就学。”齐牧说道:“你以为集镇里就一定很安全吗?要不是你爹有本事,早就有人半夜摸到你们家,能偷偷能抢抢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多大了?他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会需要你去保护他。”
听到这话,马大宝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以前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自己老爹也只会让他多吃点,最多就是让他跟着学做生意、搞人脉。大野猪送进壁垒那天夜里,老爹告诉他进壁垒工作的事稳了。老爹很高兴,难得地开了瓶老白干喝。
马大宝突然想起来,自己家虽然是开杂货铺的,可老爹从来没喝过一瓶酒。老爹偶尔会说他几句,但吃喝这块从来都没少过他的。
想着想着,马大宝的鼻子就有点酸了。
正好这会儿马有财怀里揣着个布袋子,穿个院门就瞧见了自己的好大儿。
“诶,大宝在这呐,我说你这大中午的咋还不回家吃饭。”
马有财笑呵呵地走进来,马大宝突然发现自己父亲的背有些佝偻。
他以前,从来没发现。
马大宝本想喊声“爸”的,结果嗷一嗓子竟是哭了出来。
马有财懵了一下,赶忙快步小跑过来。
“咋了这是?是不你小子又欺负我家大宝?”
齐牧一脸无语:“老马你这话说的,怎么还又呢?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们大宝,明明以前都是他欺负我,还跟我说了...唔唔!”
马大宝一边哭一边上手捂住齐牧的嘴,涨红着脸嚷道:“你不是说教我吗,我学,我学。”
齐牧是懒得躲避,不然以马大宝的速度,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一根寒毛。
搞清楚情况后,马有财眼圈竟是一红,没想到宝贝儿子还是挺懂事的。
老马向齐牧投去感激的目光,卢四则直接上手,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就惊了。
里头居然是用报纸包着的金条!
“卧槽,老马,你就不怕半道上,嗯。”
卢四没把话说白,但老马瞬间就听懂了,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忙着搬东西,还不知道吧,镇子上能走能动的都跑到壁垒那边闹事去了。”
“闹事?闹啥事?这些瓜怂啥时候这么勇了?”
“呵呵,要换我我也勇。”老马啐了一口:“他娘的,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卢四一边掂了掂金条的重量,一边随意问道:“咋了?”
“今天一大清早,壁垒里就来人说供水点暂停供水。在大矿那边干活的几个家伙,去上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挖东西,就凑过瞧了一眼。”说到这里,老马神秘兮兮压低声道:“你猜怎么着?”
齐牧嘴角抽搐了一下,心底大致猜到那些工人看到了什么。
卢四也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配合道:“怎么着?”
“那挖的不是别的,就是往咱们集镇上送水的水管。壁垒里政务司的人,把一大截管子取出来了,里头全是绿了叭叽、黏糊糊的虫卵!”
“听守备营的军爷们说,那虫卵是一种异种吸血虫。”
卢四听得一阵头皮发麻,随后就想起齐牧好几天前就让他们千万不要喝集镇上的水。
“娘诶,幸、幸好我们都没碰那水。这要是喝进肚子里,呕...”
卢四一个没喝过集镇供水点水的,都受不了,更别提那些只能靠供水点过活的集镇人,现在有多崩溃了。
这就怪不得向来逆来顺受惯了的怂货,为什么突然勇起来了。要是换成自己,肯定也要去壁垒大门口闹。
好在马有财在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自家开着杂货铺,也没喝过供水点的水,老哥俩一边聊着一边进了里屋。
这幢砖石房四方笃正,临街的一堵围墙加个对开木门。走进去是个二三十平方的小院,左右和对方则是一圈平房,总共三间房,住一家人真是戳戳有余。
马有财一大早就去壁垒兑了十根金条出来,交接完毕后,看着一堆钱,老马有点发愁。虽然都用绳子扎起来了,可十六万不是个小数目,而且零的多、整的少,装袋子的话起码得用担子挑着才行。
“让你们家阿七帮个忙,送我到壁垒门口。”
话音刚落,齐牧就说道:“七姐今天人不舒服,我去吧。”
卢四当即摇头:“去壁垒得路过守备营,万一遇到那个张东达...”
“没事,放心!”
齐牧拉起衣服的兜帽,罩在脑袋上,又戴上用破衣服改造的口罩。
他也想去壁垒那边,看看能不能见到清剿队的人。
马有财有辆摩托车,虽然很破旧,但在集镇上可是独一份。
齐牧抱着两大袋钞票,跨上摩托,刚开出集镇大门没多久,便听“轰”的一声巨响。
马有财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齐牧颠飞出去。
二人扭头望向左侧,又是接连几声巨响。
有点像远空的闷雷,但今天天气可以说是近两个多月里最晴朗的一天,根本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过不多时,便见一声乌云自远空急速向集镇这边飘来。
不,不对。
那不是乌云,而是鸟群。
齐牧当即明白,那根本不是闷雷,而是深谷巨响。
捕获大野猪那天,离开密林之时,他也曾发现有鸟群自林中惊飞而出。
只是,相比之下,此时那如乌云盖顶般的鸟群,数量显然他之前那次看到的多了不止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