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巷的胡同口有一家铁匠铺,名胡记。
老板姓胡,有媳妇,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女儿已经嫁人,儿子是个傻子,比傻柱小三岁,他不是傻柱这种憨,真是傻子,三四岁时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人长得牛高马大,何大清还没跟白寡妇走的时候,傻柱有一个比较幸福的童年。
除了跟何大清学厨练习抡大勺,就是带着何雨水玩。
傻柱,许大茂,刘光齐,还有别的院子一,二十个熊孩子在一块疯玩。
那时熊孩们流行玩滚铁环,做弹弓,打陀螺,傻柱他们这些熊孩子经常去胡记铁匠铺弄铁丝和钉子。
傻柱有一回为做一张弓箭,带胡老板的傻儿子一起拉风箱,铁皮烧红,抡大锤打铁,胡老板看到不仅没骂,还给傻柱一颗鸡蛋,谢傻柱带着他儿子玩。
何大清走的那年冬天,傻柱不知道要买煤才能过冬,靠着铁匠铺给了傻柱一斗车煤,才熬过那个冬天。
在55年划分家庭成分的时候,铁匠铺胡铁匠三个徒弟中有一个反水了。
那个徒弟死不承认是胡铁匠的学徒。
他说他是胡铁匠的雇工,找胡铁匠要了两年工钱,最惨的是,胡铁匠因此没被定为贫下中农,被定为小作坊主。
小作坊主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教育完了,又因为小作坊主身份,算出身不好,不能进工厂,进单位,女儿早早嫁到郊区农村,夫妻俩和傻儿子还是守着铁匠铺。
没铁打的时候,挑着筐子,走街串巷给人磨剪刀,补铁锅,过得很艰难,用胡铁匠的话说:“苦点累点算啥,总归还能有口吃的,万一我走了,他们母子俩咋过。”
傻柱有段时间没见着胡铁匠了,偶尔见着他老婆,问她,总说挑着货篮串街去了。
马华说现在铁匠铺有铁打了,傻柱决定去看看胡铁匠。
身上揣着5元钱的定金,傻柱没在食堂带菜,到胡同口的代销点,买了一斤瓜子,一斤枣干,拢共花了5毛钱。
胡铁匠的铺子大门敞开着,说明胡老匠在家,若他不在家,只开一页小侧门,找他打器具的就不需要进门了。
一斤瓜子,一斤枣干各用纸包着,外面用麻绳扎成井字型,挂在单车把上,一甩甩地,满满的年代感。
胡铁匠的傻儿子胡小花坐在凳子上拉风箱,听到门口有响动,抬头一眼就看到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傻柱。
“柱子哥。”胡小花屁颠颠地跑过去,帮傻柱拉单车后座。
傻柱顺手把瓜子和枣干递给胡小花。
“妈妈,妈妈,柱子哥给我好吃的。”胡小花举着纸包兴高采烈地到他妈妈面前显摆。
“柱子,你又买东西?”胡铁匠老婆埋怨完傻柱又对胡小花说“小花,去给柱子哥倒杯水,好吃的妈妈帮你收起来好不好。”
“不行不行,要给柱子哥也吃了才收起来。”胡小花想了一下,把纸包挂在自己脖子上,跑进后屋给傻柱倒水。
“柱子,操练一下?”胡铁匠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傻柱十四岁就能从何大清手上出师,还得感谢胡铁匠,傻柱在胡铁匠经常跟看打铁,操练出一身子力气,一般十三,四岁的孩子翻锅的力气都没有。
“嗯!婶子,让给我,我跟叔打一炉。”说着,傻柱把上衣脱掉,露出一身腱子肉。
两个人打铁,一个大锤,一个引锤,傻柱不懂得看火候,只会抡大锤。
滴滴滴,胡铁匠引锤一响,傻柱开抡。
小锤敲到哪,傻柱大锤跟到哪,小锤敲得慢,大锤抡得也慢,小锤敲得快,大锤下得也快,一大一小两个铁锤敲在烧红的铁块上,如同美妙的交响乐。
“柱子哥,你喝水,我来抡。”胡小花倒了碗凉白开出来,他争着要抡大锤。
傻柱可不敢让他抡。
抡大锤不仅要力气好,还需要控制节奏,胡小花力气足足的,但只会一个劲地猛敲,有次差点一锤子把胡铁匠手砸断。
“柱子,让他抡,他现在大致会听鼓点,基本能控制快慢了。”
“小花是会一点了,可你也老了,以后谁给他引锤呀。”胡铁匠老婆忧心忡忡。
“活人还能给尿逼死,到时候会有办法的,一天到晚尽瞎操心。”胡铁匠斥他婆娘。
傻柱知道铁匠老婆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想要傻柱以后帮衬胡小花,但傻柱没敢接腔。
胡铁匠家这个情况很难,胡铁匠两口子六十来岁,胡小花自理都不行,再过十来年怎么办。
若往后推三十年就好了,四九城有户口,有房子,很多想在四九城安家的京漂小姑娘愿意与胡小花白头偕老,冲着铁匠铺可能胡小花的姐姐一家也会搬到四九城来,外舅们抢着照顾胡小花,给他养老送终。
眼下最好的法子是给他找个对象,生个孩子,老两口帮忙养着,既能拴住媳妇,长大以后还能给胡小花养老,可胡铁匠家现在这条件也恁难。
打铁是个力气活,伤腰,打一炉铁,傻柱就有些腰酸背痛了。
胡铁匠放下手上的活,和傻柱聊聊天。
“铺子里有铁不?我记得我爹曾在你这打了一套厨具,我也想打一套。早几个月过这边,经常关着门的。”
“今年铺子一直有铁,就是不太好打,都是大炼钢那会,县里区里那些小地方炼出来的杂质钢,杂质太多给钢厂做原料,钢厂都不要,就流到各个铁匠铺里头,这年头打新锅的少,补锅磨剪子的活反而特别多,有那么一两个打刀,打勺子的,你婶子一个人搞不定,就懒得起炉子,所以干脆关着门。”
补锅也是个辛苦活,一个人挑着担子,担子一头放一个风箱一个炉子,一头放木炭和煤炭,生铁块。
一百来斤,挑着走街串巷,日晒雨淋,遭人白眼不说,眼下,老百姓手上没有钱,很多人补完锅不给钱,给些粮食啥的抵工钱。
有些还拿家里的破铜烂铁抵工钱的,走不了多远,又得把东西送回来,一年到头时间都花在走路上面了。
“叔,还是再带个徒弟打铁轻松些,您的东西打得好,再过一年,绝不愁销路。”
56年开始,全国各地大推行人民公社,集体劳动,搞公社食堂一起吃,农民把家里锅都贡献出来大炼钢,现在大炼钢停了,三年困难时期一到,公社食堂办不下去,改成按工分发定额粮,每家每户自己开伙,又得办锅铲勺。
胡铁匠唉声叹气道:“哪还敢带徒弟,我这成分,也没人愿意跟我,就这样干着吧,柱子,你爹那时打的家伙可多了,你要打些啥?”
“太多也用不上,也带不动,一把重一点的切菜刀,一个漏勺,一把捞勾,一个汤勺,先打这几样。”
出去当厨,东西带多了,很容易丢,拿几样一般家庭没有的就行。
“行,我记好了,你什么时候要?”
“不着急,看您的日子,身上只有4元5,算订金。”傻柱把剩下的4元5毛钱给到胡铁匠手上。
“你我之间要下啥订?不要不要,拿回去。”胡铁匠不要。
“拿着,我知道您家里什么个情况,那重一点的菜刀还得去寻好钢。”
胡铁匠便不再纠缠。
“我先回去了。“傻柱向胡铁匠告辞!
胡小花捧很大一捧傻柱给的瓜子和枣干追出来,塞进傻柱的口袋里。
“柱子哥,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