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郑城内。
万籁俱寂,站岗的秦军兵卒们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巡查游弋的巡城军士围着城内主要街道转了两圈后,也逐渐变得没精打采。
为了与晋军进行持久性决战,毛兴生前便将南郑方圆百里几乎所有的粮食都集中在东门粮仓。
自那以后为了防止晋军细作对粮仓进行破坏焚毁,秦军在城内守备增强了两倍。
子时过后,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在东门停下。
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访,引来周围差役们的注意。
从马车一旁策马而来的人,使得众人微愣。
“见过赵校尉。”军士们见到来人连忙行礼。
赵允让,秦国关中军苻同成部所属甲字营校尉,亦是锦衣卫布置在关中军的一颗暗子,是庞白亲命锦衣卫谍报司从事副使兼任梁州锦衣卫校尉。
依据锦衣卫指挥使庞白的献策,锦衣卫于总部设立探查、谍报、刺奸、镇抚、侍卫、经历六司及密档一局,于各州刺史府所在设立锦衣卫校尉负责统筹该州锦衣卫所有行动,锦衣校尉之下于各郡设立锦衣幢主一人,负责一郡锦衣卫事物,郡之下则于各县设立锦衣队主一人……
“免礼,诸位各司其职便可,本校尉不放心,特意来巡查一番。”赵允让和颜悦色道。
军士之中有一人的目光迅速扫过了马车,待那狐疑的眼神消逝过后迎来的是赵允让嘴角噙着的微笑。
那微笑人畜无害。
那微笑深不可测!
那微笑,让人心生惊惧,有所不安……
众军士抱拳,应声道:“诺。”
“去吧!”
哒哒马蹄声过后,马车内传出一个沉稳的男声:“可以出城了吗?”
“道长莫急,尚有些隐患未能清除,还请稍后片刻。”
“不知此车之中?”
赵允让话音方落,巡视军士原本正已经离开带头的队主忽然带队返回,他望着赵允让所护持的马车最终忍不住发问了。
“这一位是替大王诊治的天师道成公道长,我等奉杨将军之命连夜出城寻觅良药,汝等莫非要违背杨将军将令?”赵允让故作虎目怒视状,他掏出杨定签发的手令当众明示,言语间透露出的烦躁已经十分明显。
那队主眼中原本的疑色一瞬间消失不见,转而满脸惶恐连称不敢,立时让左右让开主路,赵允让也不理睬收好手令护着马车继续赶路……
次日,南郑城外,骁骑军大营。
战鼓擂,北风吹,一万将士军容整齐,全军披甲列阵,等候主帅点将。
三通鼓罢,大司马徐宗文策马驱前,身后狼卫、天枢二营数十名将校两侧列队,纷纷抱拳行礼。
徐宗文目光肃然,精光四散的眸子环视众将,在场将士被这充满杀意的凛然目光所震慑,不敢直视。
“众将听令!”
徐宗文长啸一声,大声喝道。
“在!”
一阵甲片碰撞声响起,所有人双耳竖起,等候命令。
“谁愿为先锋,拿下此城?”
“属下愿意为大司马夺得此城!”众将士纷纷抱拳,大声应诺。
“好!”旋即,徐宗文抽出腰间长剑,猛然向正前方一挥,高喝道:“天枢营偏将二人,由你等率领所部人马为先锋,立即攻城。!”
“诺!”
“呜呜呜~~”
低沉悠长的牛角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是攻城的军令,此时骁骑军各方阵顿时躁动起来,各营以幢为单位,向着直属将领聚集。
集结完成后,骑兵出营,战马脚下尘土飞扬,伴随着铁骑铮铮的战马嘶鸣声,一支支队伍列队前行,无形压抑的兵戈气息,骤然弥漫开来。
当杨定问讯赶来城头时,他望着山下旌旗飘飘,如长龙般的军阵时,心中感慨万千。
“大司马徐骁,果真名不虚传!”
……
南郑城外,十里驿。
“站住,放下兵器!”
“转过去!”
成公兴在数十名秦军护卫下方出南郑城不足十里,一行人正要进去前方小镇十里驿却被一队甲胄齐整的军士团团围住!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一行皆是微服出城,除了杨定无人知晓他们的来历!
“尔等何人?胆敢阻拦颍川王之贵客?”成公兴刚下马车,迎面两名军士挎着长刀联袂护卫一男子而来。
“大晋大司马麾下南郑锦衣卫幢主甄良奉命恭候成公道长!”良久,那正中的一头戴斗笠面蒙黑纱,身材瘦削的男子信步而出,朝着掀开马车的成公兴微微躬身行礼。
成公兴一时哑然,这锦衣卫之名虽名声不显,但他也略有耳闻,此前张轨攻取汉中便有晋军锦衣卫细作襄助之劳,彼时他亦随波逐流归降晋军。
当时他只是有所耳闻,觉得骁骑军序列之下的这支特殊军队确实战力不俗,未料得如今竟然亲眼得见锦衣卫真容。
成公兴半晌不回话,甄良只得含笑命人放开道路:“都让开,迎接成公道长。”
“请吧道长。”此时预料中赵允让所统领的秦军并未与甄良及其身后的晋军交手,反之,赵允让请成公兴下车步行进入十里驿。
“赵校尉是锦衣卫中人?”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成公兴此时望向赵允让的目光中也不得不多了一丝震惊!
锦衣卫的力量竟如此雄厚,把人都安插到了杨定和苻同成的身边!
“道长请!”见成公兴坐在车内毫无动作,甄良与赵允让交换了一个颜色随后又出声催促道。
成公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突然就释然了,他点了点头无奈道:“也罢!既然落到你们手中贫道认下了。”
是夜,徐宗文的中军大帐多了一名不速之客,这便是半道上被劫来的成公兴!
“贫道成公兴,见过大司马。”成公兴依旧一身道袍,入了大帐朝着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徐宗文深深一揖。
徐宗文抬起头微微侧目:“你便是那位人称妙手回春的仙人?”
成公兴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答道:“这都是南郑百姓随口一说,不值得入大司马之耳。”
徐宗文将正在处理的公文一一摞好,又唤了张三入内取走,浅浅抿了一口水,这才仔细打量起成公兴来:“道长不在嵩山修行,不远千里前来汉中不知有何贵干?”
“如今天下分崩离析,乱世之中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遭受水患旱灾和疾病战乱的侵扰……贫道奉先师遗命下山治病救人,以弘扬我天师道教义,拯救乱民于水火……”
任成公兴如何解释,那解释如何合理,徐宗文不管不顾,只是淡然一笑。
成公兴依旧道:“我天师道历来以济世安民为己任,弘扬道法,此番途径汉中,巧遇南郑百姓多有病者所以停留数月,为的也不过是替百姓祛除病疾,消灾解难而已。”
徐宗文轻笑一问:“难道不是前往蜀中传道,争取教众好与南派分庭抗礼?”
“这——”徐宗文的突然发问让成公兴一时哑然。
见成公兴反应过来想要继续狡辩,徐宗文脸上原本的笑意立刻隐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声厉喝:“好一张巧嘴竟敢蒙骗本大司马,当真是以为我徐骁是那杨定之流可任你肆意妄为吗?”
“扑通——”
账外负责护卫的张四听到动静立刻率领侍卫入内,恍然间几把钢刀已经落在成公兴脖颈之上,后者吓得立刻双腿发颤倒在地上。
“请大司马饶命啊!”
徐骁之名,如雷贯耳,骁骑军称之为战神,天下人称之为杀神!
自起兵以来徐骁的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
成公兴自然心中恐惧,当时便主动将前因后果悉数交代了。
原来他受北天师道之名下山积攒人望确实是为了吸引教众与南天师道一较高下,但他还身负一项重大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