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终末就是你的小号咯。”
洛双隅笑了笑:
“早该想到的。”
“如果终末是你自己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了保留我的记忆,你亲自下场,用繁育和三分之二宇宙作为代价,用破碎的千万星系最后的祈愿,创造出了可以保留记忆的星神。”
“可是星灵种储存过多记忆的代价,就是毁灭啊。”
男人的白发无风自动,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张少女面庞。
“你在害怕?”
“害怕我的消逝?”
星的瞳孔颤抖着,嘴微微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一切的辩解都是徒劳。
她,是这么想的吗?
“无论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到现在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洛双隅耸了耸肩。
“未来你所成为的终末,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我无意逐鹿,去成为掌握什么命途的星神,去享受不死不灭的人生,获取什么信徒的青睐,让宇宙都俯首称臣。”
“我只是想和我妹妹安安稳稳地在宇宙里生活下去而已。”
“这里是记忆结晶里的世界,杀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洛双隅的声音一顿,车厢里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剩下列车在星轨上摩擦的能量轰鸣声。
“但是,或许可以看看这里最后的结局,看看记忆中的‘我’所迎来的结局。”
“就像上一次一样。”
在他们的身后,蠹星系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属于虫族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归于了黄梁一梦。
但洛双隅和星都知道,虫族只会越来越壮大,在这片秩序尚且存在的宇宙之中。
随着赏金猎人和军团的消失,以及公司方面蠹星系信号中断,所谓“天才俱乐部成员解开终末预言”的消息也没有人再去关注了。
宇宙中的所有人都在安慰着自己,那充满了虫族的星球已经消失,所谓的灾难已经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而公司也将目光彻彻底底放在了星际贸易之上,似乎宇宙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科技的进步,文明的攀登,直到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
大家都在还在秩序的光辉下安然享受人生仅有的余欢。
……
“撤离,所有人跟我登上运输船!”
男人嘶吼着,时不时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这活计,真不是这么好干的啊。”
他有些感叹。
同伴走上前来,难看的神色似乎在昭示着灾难来临。
“大拉铂尔星已经彻离沦陷了,周围的生命源爆满了。”
“我们赶快撤离吧。”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现在是这颗星球的早晨,临近中午,按理来说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可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携带着照明用具,气氛沉重而压抑。
“快带我出去!快!”
在他们身旁,是披着素白色墙漆的医院——事实上,男人并不能确认这家医院素白色的墙皮,但灯光是白色的,他只能看见这么多了。
医生身着白大褂,惊恐地哭喊,脸上的肥肉因为恐惧而扭曲在一起,一叠一叠地像是男人昨天吃的火锅肥牛。
“真是恶心。”
男人在心里嘀咕一句。
“带我出去,曼德勒岛已经完蛋了!”
医生拉着男人的手臂吼叫着,男人掏了掏耳朵:
“等所有人到齐,公司才会带你们走。”
“这可不是免费的救援,希望你们自身有足够的价值付得起救援费用。”
“另外,别这么大声。”
“你们就是一群冷血的魔鬼!”
医生愤怒地啐了口唾沫。
“什么琥珀王的存护,你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男人脸色没有变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
“您这是在道德绑架,先生。”
“我们不是什么菩萨,当然要收费的。”
“先保住小命,不好吗?”
医生抬头看了眼夜空,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这才冷静下来和男人道了歉。
“先上船吧,等我们清点完人数就可以走了。”
男人说着,叼起了一根烟。
“知道了。”
医生抹了抹眼泪和冷汗,往舰船上走去。
“队长,出事了,您能进来医院看看么?”
男人的腕表里传出了声音,有些急促。
“这就来。”
男人带上了手枪,用手随意地抹了一把额角的碎发,就缓缓走进了医院。
“放开我,我不走!”
女人的声音带着疯狂。
“这里有我的孩子,我不能走!”
“女士,您冷静一点。”
救援队员脸上带着为难,极力的劝阻这名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女人,她挺着大大的肚子,男人走进来时都皱了皱眉头。
哪位英雄好汉,口味够重的。
这可是精神科……
“不要带我走,我要留下来陪我的孩子!”
女人挣脱开队员的手,抱着手中的相片,在喉咙里发出了动物般的呼噜声,警告着所有人不要靠近她。
男人仔细地看了看,照片里的男人微笑着搂着脸上挂着正常神情的女子,他们的肩胛骨上有着彩色的火焰,彼此相连。
彩色的火焰是生命和传承的象征,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孤岛之中更是如此。
男人女人用火焰相互连接,拥抱,最后诞生出新的生命。
千万年如此。
是的。
千万年如此。
“队长,这……”
队员的眉头几乎要和鼻子拧在一起了,显然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并不接受他们的“好意。”
“不走就不走。”
男人抽完了一根烟,随意地丢到地上,用皮靴将其熄灭。
没人提醒他医院里不能吸烟。
“她也付不起救援费,带上就是个累赘。”
“执意求死,为何要拦?”
队员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抱着相片唱着摇篮曲的女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队长。”
“好。”
闻言,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男人这才发现门锁似乎断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女人不愿意开门,我们翻窗进来的。”
“那锁是怎么断的?”
“刚刚,有个家伙一时生气……”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
最终他们与幸存者们一起乘上了飞船,向着天外离去。
男人看着舷窗外的黑夜,若有所思。
曼德勒岛用繁殖来对抗生命的孤独与死亡的恐惧,而可悲的是那彩色的火焰终将熄灭。
飞船冲出了“夜幕”,那居然是一只只黑色的甲虫,它们首尾相连,俯视着大地,让下方的人们陷入永夜。
爱与孤独,都成为了虫群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