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浮生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光芒太过刺眼，还是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丹鼎司医师有些不对劲。
“不过在话题开始前，我需要向你询问几个问题，在她的魔阴身发作之前，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医师兀自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缓缓开口问道。
“她……”
浮生沉默了下来，脑中逐渐闪烁而过几个臻默平时古怪举动的画面。
“是在逃避与他人的交流，对么？”
“她一直都是这样。”浮生摇摇头，并不吃这一套。
“一直？”医师用手指叩了叩桌子，“你很了解她吗？”
“我……”浮生竟一时语塞。
他在队内并没有和臻默过多的交流，在五人里，她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
“这次心理疏导的机会，是我特意申请的，浮生先生。”
医师的声音沙哑了不少，似乎一下衰老了十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来指责我不了解她吗？”
浮生不解道，医师却叹息一声，将凳子往前移了移，在光芒下，浮生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在仙舟人之中很难能看见这样的面貌，大部分人的面相都是到达了青年或中年后就不再变化。
额头的沟壑下，那对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珠浑浊不堪，浮生却觉得这副长相很是熟悉。
他的声音要比他的长相更显年轻一些。
“我是她的哥哥，臻先。”
臻先静静地注视还在发愣的浮生，良久才重新开口道：
“你从未从她口里听到我的名字，对么？”
“嗯，的确。”浮生回过神来，原本清晰的思路却被臻先突如其来的摊牌打乱，只能被动地应着。
“但我还是不清楚，她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这么突然地堕入魔阴。”
“她的魔阴身迹象……可比队员的牺牲早多了。”
提及牺牲，浮生神色一黯，低声道。
“我不是云骑军，我只是丹鼎司的丹士，随行军队的医师。”
臻先再度敲了敲桌角：“我想知道为什么云骑要给我妹妹的队伍，安排一个必死的任务。”
“这你不能问……”
“那我能问谁？！”臻先的神色有些狰狞，“景元？洛抿？别逗了！”
“一个罗浮将军，一个早就死掉的出征副官，哪一个我都没资格也没法去见！”
“我配去问他们吗？”
“我们的地位是一样的，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可能知道。”浮生淡淡道，“而且就现在的情景来看，我比你更像是医师。”
臻先面色一僵，也渐渐地冷静下来。
“抱歉，控制情绪应该是每一个年长的仙舟人的必修课。”
“臻默也才四百多岁。”
“但我们都是狐人与仙舟人的混血，没有你们无穷无尽的寿元。”
臻先叹了口气：“我们除了要面临死亡，还要面临你们仙舟人的魔阴……”
“……和两族之间的非议。”
……
“回去吧小子。”
商铺老板嗤笑一声，敲了敲门口的招聘信息板。
“我们要的是反应敏捷的狐人，你明白吗？你不符合我们的条件。”
“我也是狐人啊！”臻先着急道，“为什么不可以录我？”
“你？”老板大笑起来。
“我们要的是纯种狐人，不是你这杂种。”
“仙舟不允许招童工，趁早走吧。”
“咚！”
化外民老板将大门一关，臻先的身躯在这等气派的大门前是那么矮小。
他身上的衣衫破烂，双脚上的鞋子大小都不太一样。
在百废待兴的罗浮仙舟，大家的生活都紧着裤腰带，哪来的闲钱再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
“这家伙怎么老来这里啊？”身旁几个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小孩疑惑道。
“我怎么知道，老来找我爸要工作。”一个金发小男孩翻了个白眼，继续用手指头一弹，漂亮的玻璃弹珠从他的指尖飞出，一个跳跃便将对方的弹珠打出了地桩缝。
“哇……”
“这也行啊？！”对面的小孩挠着脑袋懊恼道。
“不愧是慕尼老大。”
“你输了，这个归我了。”
金发男孩似乎早就习惯他们的表情，将对方的那颗红色玻璃珠在袖子里擦了擦，塞进了口袋里。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一旁发呆的臻先，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不由得摸了摸鼻尖上的雀斑。
“喂，单宇，你去捉弄那个小屁孩一下，我就把这弹珠还你。”
“这不好吧老大……”单宇有些犹豫，为难地看了看远处的臻先，又盯着慕尼。
“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就先走了。”
慕尼神色一横，起身便要走。
“别别别，我这就去！”单宇顿时就急了，忙跳起来往臻先那跑去。
“嘁，装什么装，我们之前逗他玩的时候，就单宇笑得最开心了。”
旁边的小孩不由不屑地吐槽道，慕尼则是安逸地在几个孩子的簇拥之下笑嘻嘻地看着单宇与臻先的方向。
“喂，小孩！”
臻先闻声转过头去，单宇顿时一颗石子飞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将臻先砸了个晕头转向，只能仓惶地往来的方向跑去。
“哈哈哈哈……”
身后是几个孩童的笑声，在外人听来应当是纯真无邪。
臻先只觉得可怕，浑身像是泡在冰水里一般。
来这里求职的三天里，他已经挨了四顿打，几乎都是那个金发小孩指使的。
他在本子上将宣夜大街上的店铺名字一一划去，颓丧地向一道小巷子里走去。
那里面是一堆报废的机巧鸟，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凑了上来，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饿。”
“滚开！”臻先不耐道，推开了她。
“没用的拖油瓶，你除了会叫饿还会说什么？”
臻默被推的一阵踉跄，摔倒在零件堆里，尖利的机巧鸟喙扎进她纤细的手臂里，鲜血如注。
她蹲在边上捂着受伤的小臂，低声抽泣起来。
臻先心中一惊，顿时有些懊悔，但面子拉不下的他还是冷着脸。
“别哭了，我去找吃的。”
男孩又往外走去，只是神色中明显带着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