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姚襄命人撤掉了对于洛阳城的围困,将大军都驻扎在了伊水北岸,然后又挑出精锐士卒,埋伏在北岸的树林之中,才派遣使者前往南岸晋军的营寨。
伊水南岸,桓温此时正与诸将在营帐之中商议如何迎战姚襄的事情。
桓温的弟弟桓冲(桓温五弟)说道:“大哥,那姚襄已经率部围困洛阳城多日了,此时他与那周成想必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只要将大军都直接压上去,和他正面对决,一定可以彻底击溃他们的。”
桓温却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地图之上,不知为何,这几日过来,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禀报道:“大都督,姚襄的使者到了。”
桓温抬起头看了士卒一眼,纷纷道:“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姚襄的使者便被带了进来,使者进帐之后,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桓温行了一礼:“见过大都督,我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拜见。”
桓温打量了一番使者,然后才说道:“说说吧,来此何意?”
使者回答:“大都督,我家主公说如今大都督亲自率兵前来,他愿意以身归附天命,率领三军跪拜在道路两侧迎接大都督,还请大都督准许。”
桓温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说道:“我自己可以恢复中原,祭拜先帝陵墓,没有参与你的事,要来归附的话,就自己上前来相见,没有必要麻烦使者。”
使者见状,只得再次躬身:“大都督,还请准许我回去向我家主公禀报。”
桓温挥了挥手:“去吧。”
等到姚襄的使者离开之后,桓温的司马许逊对他说道:“大都督,我夜观天象,发现此次我们无法抓到姚襄,但是却可以立下大功,而姚襄必定进入太玄之中。”
桓温好奇,问道:“什么是太玄之中。”
许逊回答:“南边为丹野,则北边为太玄,姚襄一定会从西北方向逃窜。”
桓温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命令桓冲等人安排各部,做好与姚襄交战的准备,而使者回到伊水北岸,向姚襄汇报了情况之后,姚襄也是下令在北岸列阵,准备迎战桓温。
次日一早,两军便都在伊水两岸展开了阵势,准备开战。姚苌、姚益生等人看着对岸衣甲鲜明的晋军,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怵。
而姚襄此时,内心也是忐忑不已,他的诈降之计策没有成功,如今也就只有和桓温正面一战了,但是这段时间过来,他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是疲惫不堪了,若是再与桓温的这支生力军交战,姚襄自觉胜算不大,可已经别无他法了。姚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将士,眼下他也就只有一个机会了,那就是一战击败桓温,不然的话,自己就真的兴许要死在此处了。
“将士们,现在就是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刻了,希望诸位可以随我一起击败晋军,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活下去!”姚襄振臂高呼道。
姚苌等人也都是纷纷拔剑高呼:“击败晋军!击败晋军!”
另一边晋军也是严阵以待,桓温则是亲自披甲在阵前注视着对岸的姚襄军,随后,桓温看向桓冲等人吩咐道:“发起进攻吧,一战而击溃他们。”
桓冲等人也是面色凝重,接着抽出宝剑大呼道:“随我冲杀,活捉姚襄!”
桓冲一马当先,带着晋军率先发起了进攻,姚苌看到晋军发起进攻之后,也是率领本部军马迎了上去,大战至此开始。
而此时的洛阳城,周成正一脸警惕的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试图可以看到远处的情况,一个裨将走了过来向他汇报道:“将军,据探马的消息,是桓温率部抵达伊水了,姚襄这才撤掉了围城的军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成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姚襄已经在这里与我们交战了这么长的时间了,部下也都早已经疲惫不堪,肯定不是桓温的对手,若是姚襄战败的话,我们便准备向桓温请降吧。”
“将军!将军!出事了!”一个士卒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周成的心脏猛的一跳,然后看向那个士卒,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回事?如此慌张?”
“将…将军…您快来北门看看吧,有一支军队正朝着洛阳城而来啊。”
周成脸色大变,如今姚襄正和桓温在伊水对峙,北边怎么又会出现一支军队?是燕国的军队南下了?还是秦国的军队东出了?亦或者是有其他的人趁机来攻打洛阳城了?
他不敢耽误,连忙带着一众裨将来到了北门,放眼望去,远远的便看到了飞扬的尘土,尘土之中,还有乌压压一片人影,初步估计,至少在万余人左右,这叫周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伊水东边的一处小山丘上,两匹战马正在山丘之上,而马背上的两人正是苻苌与苻黄眉,山丘背面,则是整装待发的两万五千秦军。
“王兄,你觉得这次我们可以将姚襄他们全部拿下吗?”苻苌眺望着正在伊水交战的两支军队,询问苻黄眉。
“就像惊弓之鸟落在虚发,姚襄先是被晋室守边将领击败,接着又在洛阳城下为周成所阻,其部锐气已经枯竭,如今以我之见,不过是穷寇而已,何况陛下此次亲征,想必我等此番定能取得大胜。”苻黄眉半带分析半带恭维的说道。
“嗯,孤此次主要就是为了彻底剿灭姚氏一族,至于桓温…此番击败他便可以了。”苻苌不置可否的说道。
“杀!杀!”此时,战场上双方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姚苌擦掉溅射在自己脸上的晋军血液之后,放眼朝周围看去,他这才发现,现在战场上的晋军数量明显要比他们的人多。
“呼…呼…”姚益生此时也是气喘吁吁的杀到姚苌的身边,“景茂(姚苌字),将士们都快要抵挡不住了,快叫景国(姚襄字)先带着人和父亲的灵柩撤吧。”
姚苌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姚益生:“二哥,你一定要逃出来啊。”然后便直奔姚襄所在之地。
姚益生则是带着部将张骏、杨凝等人,继续死死的缠住桓冲等人带领的晋军。
姚苌一路砍翻数名晋军,终于杀到了姚襄的身边:“五哥,快带着父亲的灵柩与族人撤退吧,二哥他带人断后,再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姚襄也是扫视了一眼战场上的情况,大喝一声:“景茂,你带人去护着父亲的灵柩与族人,我们准备撤退!”
随后,姚襄与姚苌收拢残部,保着姚弋仲的灵柩与姚氏族人朝着北方退去,逐渐撤离了战场。
杀出重围之后,姚苌询问姚襄:“五哥,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撤退?”
姚襄气喘吁吁,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先退往北邙山,暂时避开晋军再说。”一行人朝着北邙山的方向奔去。
“王兄,姚襄带人撤退了。”苻苌对苻黄眉说道。
苻黄眉看去,战场上除了还有一支姚军抵抗之外,其余的姚军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要么随着姚襄已经撤退了。
“陛下,该我们出发了,这场大战也该落下一个帷幕了。”
苻苌点了点头:“好,全军听令!随朕与广平王冲锋!”
“杀!杀!杀!”两万五千名秦军气势如虹,苻黄眉更是一马当先,苻苌紧随其后,大军朝着伊水战场杀去。
正在带领晋军冲杀的桓豁(桓温三弟)也是注意到了秦军,大惊失色,连忙收拢部队准备抵御秦军,可此时的晋军也早已是精疲力尽,怎么可能是秦军的对手。
桓豁所部在苻黄眉的第一个冲锋之下便分崩离析,桓豁带着亲兵在战场上大声呼喊,试图止住大军都溃散,可是如今的晋军士卒根本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都是四散而逃,还有逃不走的,竟然直接丢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桓豁也是在亲兵的护卫下撤出了战场,桓温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命令桓冲等人收拢部队回防,当他看到那杆秦字大旗的时候,面色顿时难看不已,这让他想起了之前自己率大军在潼关外被秦军击败的事情。
另一边,苻生此时正带着五千兵马埋伏在北邙山中,此时的苻生郁闷无比,自己好想去战场上厮杀啊,他都在这等了半天的时间了,也没有见到什么溃军之类的啊,于是他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准备叫副将集结兵马,前往战场支援。
就在这时,副将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淮南王殿下,有…有人来了,目测至少有千余人,不是我们秦军。”
苻生顿时双眼放光,提起马槊翻身上马:“所有人都给本王做好战斗准备,要是在这儿放走了一个人,本王绝不轻饶。”
姚襄带人一头扎进了北邙山,此时身后的喊杀声也逐渐变小,正当他驻马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前边却传来一声暴喝:“姚襄小儿!苻生在此!”
姚襄大惊,连忙看去,苻生已经骑马朝着自己冲杀了过来,姚苌立刻冲上前去准备拦住苻生,同时他转头对姚襄大呼:“五哥!快走!”而姚苌又怎么可能是苻生的对手,不到三个回合便被苻生一槊横扫落马,被秦军俘虏。
姚襄也自知难以逃出生天,于是率领残部殊死搏斗,姚襄的坐骑名叫犂眉,可以日行千里,苻生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命士卒用绳索绊倒犂眉,姚襄也因此跌到在地,被秦军俘获,剩余的姚氏族人与姚军残部以及姚弋仲的灵柩皆被秦军俘虏。
(注:1、姚弋仲自永和八年(352年)逝世之后,灵柩一直没有下葬,被其子姚襄随军携带,先投靠晋室,直到升平元年(357年)姚襄在三原兵败被杀,姚氏宗族在姚苌的带领之下投靠前秦,姚弋仲的灵柩也被前秦所得,安葬于天水冀县,姚苌称帝建立后秦之后,迁葬于高陵。
2、虽然姚苌给世人的印象极差,但是他对其兄姚襄极为忠心,永和八年(352)的时候,姚襄率部与秦将高昌、李历战于麻田,姚襄的坐骑被秦军射杀,姚苌将自己的战马给了姚襄才使其得以幸免于难。《十六国春秋》卷五十四后秦录二“永和八年春,又与秦将髙昌李厯战于麻田,马中流矢死,襄弟苌下马以授襄,襄曰汝何以自免,苌曰但令兄济,此竖子必不敢害苌,会救至,俱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