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苻苌迷迷糊糊的从黑暗中醒来,此时的他就像刚睡醒一般,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大约过了半刻钟才调整过来。
“来人啊!”苻苌冲着帘子外喊到,可是四周寂静无比,空气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苻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又喊了一遍,可依旧是没有人回答他,这时,他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东宫里没错,周围除了灯光有些昏暗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想不明白那些原本该侍候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到哪里去了。
他缓缓的从床上坐起身,将枕头垫在背后靠在床头,这时的苻苌已经回忆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他掀开被子,解开自己的衣服,胸前和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而他此刻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呼~”,苻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趿好鞋子披上外衣准备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东宫里的情况给他一种无比压抑和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来。
走到门口,苻苌伸手便直接推开了大门,可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却叫他大惊失色。
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苻苌推开,顿时一股刺眼的阳光便照射了下来,刺的苻苌一时睁不开眼,等到回过神来,苻苌看向前方却是大惊失色,这哪儿还有皇宫的踪影,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仙境一般。
苻苌有些惊魂未定,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又赶紧看向身后,身后依旧是自己的东宫,可这外边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景象?
苻苌回身拿过自己的宝剑,然后先探出一只脚踩了出去,在确认没有踏空之后,苻苌这才走了出来,然后他便开始大声的呼喊:“母后!父皇!你们在哪里啊?”
可是这样连续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给他回答,四周已经是寂寥寥的一片,思略片刻后,苻苌决定再往前走走,先看看自己目前到底是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下再说。
不知道走了多久,苻苌终于看到了一棵大树,远远望去,树下似乎还有人影,苻苌心中大喜,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朝着大树的方向走去。
等到苻苌来到树下后,他这才发现树下有两个老者在下棋,坐在北边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脸老者,给人一种严厉之感,而坐在南边的则是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红脸老者,给人一种和善之感。
苻苌感到说不出的怪异,但他还是强定心神,然后抱拳对两个老者躬身行礼:“晚辈苻苌见过二位老丈。”可是这两个老者似乎并没有听到了苻苌的话,依旧在那里对弈,苻苌见状,便只好起身站到那红脸老者的背后观看起来。
终于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老者的对弈这才落下了帷幕,青脸老者惜败给红脸老者,这时,他也注意到了站在同伴身后的苻苌,怒吼道:“你这小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苻苌赶紧再次拱手行礼:“晚辈苻苌见过二位老丈。”
“苻苌?你说你叫苻苌?”一旁的红脸老者突然看向苻苌询问道。
“嗯,晚辈正是苻苌。”苻苌点点头回答。
“你可是那苻罴(苻健原名)之子?”红脸老者继续询问道。
“晚辈正是,不知二位前辈是?”对于这两个老者知道自己父亲的名讳,苻苌有些好奇。
谁知那红脸老者并没有回答苻苌的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对面的青脸老者抚掌大笑:“哈哈哈,此乃天意啊,你还要和我再下一局吗?”
“哼”,青脸老者冷哼一声,然后一甩衣袖便瞬间消失在了苻苌和红脸老者的眼前,苻苌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他指着刚刚那个青脸老者坐着的位置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他…”
“哈哈哈,莫急、莫急。”红脸老者笑道,然后示意苻苌坐在原来那个青脸老者坐着的地方,等到苻苌坐下后,红脸老者大手对着棋盘一挥,说道:“且看!”
紧接着那原本布满棋子的棋盘竟然变得虚幻起来,很快苻苌便看不到上边的棋子了,接着一幅画面出现在了棋盘之上。
苻苌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自己的东宫,突然一声尖叫从里边传出:“太子…太子薨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苻苌两眼瞪的滚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明明还在这啊?怎么…怎么就薨了呢,他有些着急的看向那红脸老者,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红脸老者却是淡淡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苻苌强忍着心中的诸多疑问,继续看去,很快,画面一变,他看到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后,看到了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然后便是他父皇悲痛的向朝野宣布他薨逝的消息并追封他为献哀太子。
苻苌这下急了,他有些慌乱的看向红脸老者:“前辈…前辈…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苻苌,你且先把这些看完再说。”红脸老者淡淡的回答。
苻苌满脸忧虑和惊慌,但是目前他也只能按照这个红脸老者的要求去做。
随后画面上便出现了强皇后和苻健的身影,“夫君,苌儿已经不在了,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啊,应当早些定下储君才行。”
苻健看了妻子一眼:“那依你的意思是?”
强皇后立刻说道:“柳儿性行恭孝,立柳儿为太子如何?”
苻健似乎是早就料想到妻子的回答,脸色微微一沉:“那你叫生儿怎么办?”
强皇后却是毫不犹豫的回答:“生儿现在不都已经是淮南王了吗?”
苻健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太偏心柳儿了,生儿也是你的儿子,自古以来,这储位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苌儿是不在了,生儿是嫡次子(序齿第三)啊,他才应该被立为太子。”苻健对于妻子的偏心有些不满,他想不明白,苻生和苻柳都是她的儿子,就因为苻生天生独眼,所以就得不到她的爱护了吗?
“可是…”,强皇后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苻健打断:“你是知道的,我本姓蒲,当初父亲因应谶文“草付应称王”,才改姓为“苻”。你可还知道有句谶文是“三羊五眼”?”
强皇后一愣,她自然是知道这两则谶言的,“这和立柳儿为皇太子有什么关系吗?”
苻健开始给妻子耐心的解释道:“三只羊,寓意着我苻氏三代人,可每只羊俩只眼,应该是六只眼,怎么会少了一只眼呢?这谶言便是刚好应在生儿身上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强皇后听罢,顿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知道想劝丈夫改立幼子为太子的事情恐怕是办不成了。
而苻健还在那里继续说道:“你因为生儿瞎了一只眼睛而嫌弃他,你可还记得他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安知生儿不会是下一个郑庄公?”
最后一句话顿时惊醒了强皇后,因为春秋时期的郑庄公在其母武姜生他时是难产,武姜受到了惊吓,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并厌恶他,而后武姜则是更宠爱自己的小儿子段,并多次请求丈夫郑武公立段为太子,但郑武公没有同意。
直到后来,武姜还想着帮助小儿子夺位,结果却被大儿子给一网打尽,使得小儿子段奔走他国,客死异乡,而且若是没有颖考叔的建议,郑庄公母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而她也明白,丈夫的这句话一共有三层含义,第一层就是他已经决定立嫡次子苻生为太子了,第二层便是在警告她,要是再这么下去偏心幼子,恐怕会重新上演郑庄公母子三人之事,最后一层便是在告诉她,她就能保证苻生不会成为像郑庄公那样的一代雄主吗?想到这里,强皇后垂着头不再说什么了。
而看着这一幕,苻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母亲对次弟的冷落让他有点生气,母亲宠爱幼弟不喜次弟的事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从小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次弟的,而他对于父亲和祖父痴迷于谶言感到好笑,他反正是不相信那些的,在他看来,谶言那些都是糊弄人的,就拿他曾读过的前汉书(即汉书)来说,当时哀章在看到王莽摄政后,便偷偷做了两检铜匮,一检上边书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检上书写着“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金策书中则是明确写着汉高祖刘邦要将皇位传予王莽,太后应该尊承天命将帝位授予王莽,可结果呢,王莽的新朝建立了不到二十年便被光武帝刘秀给推翻了,那要是谶言这些有用,王莽又何至于身死国灭呢?所以自那以后,苻苌对于谶言这些是一概不信。
但他又想起自自己苏醒之后发生的事情,心中却隐隐有了个猜测,那便是,自己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注:1、苻健,原名苻罴,字建业(《魏书》作世建),因避后赵皇帝石虎外祖父张罴之讳,故改名为苻健。苻健是氐族首领苻洪的儿子。当初,其母姜氏梦见大熊而怀孕。(据十六国春秋卷三十四前秦录二记载:“苻健,字建业,洪第三子也,初,母姜氏梦感大罴而孕,生之夜,洪又梦族曹氏指健谓之曰:是儿兴家门,可以吾名字之。于是名罴,字世建,后避石虎外祖张罴之名,故改焉。”此处族曹氏指的是青龙四年(236)投奔蜀汉的氐王苻健,三国志中有其记载。
三国志·蜀书·黄李吕马王张传第十三记载“十四年,武都氐王苻健请降,遣将军张尉往迎,过期不到,大将军蒋琬深以为念。嶷平之曰:「苻健求附款至,必无他变,素闻健弟狡黠,又夷狄不能同功,将有乖离,是以稽留耳。」数日,问至,健弟果将四百户就魏,独健来从。”)
2、强皇后一共生三子苻苌(序齿第一),苻生(序齿第三)和苻柳(序齿第八),苻健次子苻靓并不是强皇后所生,在苻靓尚未出场前,苻苌对苻生的称呼暂定为次弟(同母第二弟),等苻靓出场后便按照序齿来称呼。
3、据十六国春秋卷三十五前秦录三记载:“初,健之长子苌既死,母强氏意在少子柳,健以谶有三羊五眼之言,故立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