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夸张的眼色，背对着女尸像是眼睛抽筋，李然刚接收到，就看到女鬼的猩红双眼，也跟着投了过来。
他思绪空白了一瞬，撇开头赶紧附和胖子的话。“我也支持破阵，陆先生有办法吗？”
出来的时候，带的十个人，李然可不想缺了哪个回去。
生死的压力下，沈千秋都极快的回应了一句。“我赞同破阵。”
黑衣青年看向一侧，一帧帧壁画躲避女鬼的视线，应了两个字。“破阵。”
顾小媛等人，经历过一天多的与鬼同行，哪有不答应的想法？
早点从这鬼地方出去，大家各回各家抚慰受伤的心灵。
生与死的答案，很难选吗？
都是年轻人，都有大好生命，谁愿意埋在阴暗的墓里，再也不见天日。
陆祭生也不意外，撇开点视线在棺材板上，面对这主墓女鬼，总有莫名的熟悉感。
念头一闪而过，他拧眉细想半天也没找到头绪，心神紧绷下，低声道。
“这阵是上古遗失之阵，在下学艺不精怕是……”
顾及着对方觉得推拒，话音未落便飞快的补了一句。“殿下若有想法，我们必然倾尽全力。”
女尸从棺中迈出，绣花鞋悬在棺木的半截，透着青白的手，毫无生气。
几人没太敢抬头，现代社会确实是人人平等，鬼知道这祖宗，是不是从上古观念里没走出来？
谁敢赌？
女子的嗓音空灵，透着不似人类的冷漠鬼魅。“逆阳转阴之阵，阴损的天地不容。”
“难以传下，也是正常。”
如果忽略那种鬼魅，仿佛并非喉咙发出的言语，陆祭生只觉，一层薄雾遮挡了那层熟悉感。
第一感受是熟悉，第二感受是这女鬼的思维太正常了。
千年的厉鬼，在他印象里都难以保持神志，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万年的怨气侵蚀，思维还这么正常。
那女尸说完停了一下，血红的眼眸直勾勾看向陆祭生身后，在他眼里单薄纤细的少女。
“至于阵法怎么破，她知道。”
“毕竟，她是欧阳家的守墓人。”后面这句，语调阴恻恻。
起码陆祭生心下一沉，本能的把少女挡在身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降低女鬼的敌意。
青年的本能反应，让长歌不禁眸光微闪，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显得专注异常。
这女鬼确切来说，其实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意识化成黑猫，那浓厚的怨气则能凝成女鬼。
原身被困住万年，一个普通的少女孤独万年，再加上怨气侵蚀，其实已经精神分裂了。
一个精神分裂的女鬼，具体表现为系统收的代价，都没有将原身遗留的意识收干净。
或者说，这一小块切片，少的系统都不屑收。
长歌指尖轻划过陆祭生掌心，目光正对上女鬼的视线，这是她第一次与原身残余的意识对话。
女尸猩红的眼眸，落在陆祭生身上似有打量，下一瞬，又仿佛错觉，鬼魅的嗓音夹杂嗤笑。
“她姓华，是我皇族血脉，我又怎会伤害她？”
而后目光未移，陆祭生却莫名感觉“她”移开了视线，朝着少女冷声道。
“破开阵法，我不杀他们。”
胖子搓了搓鸡皮疙瘩，总觉得这女鬼也太分裂了，语气不太对劲。
即使如此，他也没那个脑洞以为女鬼是两个人，只觉得精神不对。
精神病人多危险大家知道，精神有问题的万年厉鬼多危险，谁也不会想见到。
长歌并未在意他们想法，刘海的遮挡加上敛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她现在思索的问题是，原身这个状态算不算精神病，精神病鬼亲手杀人不影响成为鬼帝吧？
不过想想整个墓宫的样子，就算出去搞死欧阳家最后一个血脉，那也不是第一次杀了。
大不了，在阴间改朝换代，也算是熟手了。
不知道阴间现在的姓氏，能不能支持改朝换代，阴天子是谁在当？
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绪，不过一瞬便被收敛回来，长歌与原身对视，对着身侧的青年道。
“我知道这阵怎么破。”
这话一出，纵使在众人眼里是女鬼一个在自说自话，也不由心神一松。
这根本就相当于，现代网游的过场动画。
大boss都开口，岂不是轻易就能出去了？
下一刻，女尸身侧弥漫出无尽的血雾怨气，某处隐藏的阵眼，逐渐褪去刚才的模样，男人的哀嚎声，仿佛在某个空旷的世界。
与现实接轨一瞬，又回归了平静。
“这是逆转阴阳阵，可以将气运转化为阴运。”
“欧阳家的发家，便类似于我们常言说的祖坟冒青烟。”
接下来两人配合，又没有女鬼刻意的遮掩，阵法破的很轻易，众人毫无所觉之时，就感觉天地变色。
不是原本的黑暗，不是吞噬掉光线的那种深沉，而是阴云蔽日，厚重的危险直冲云霄。
李然等人看不到，却莫名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们，外面的天空一片黑暗。
所有人意识昏沉间，古墓里的水滴愈发急促，空灵粘腻，女人嗓音怨毒露出半张狰狞鬼脸。
“那就是你选择的人吗？”
长歌看向女尸的腐烂脸庞，语气更像是笃定的平静。“你快要消散了。”
“起码我能感受到一刻自由。”她望向黑暗的天空，被庞大怨气渲染，没有半分光明的下午，似有憧憬。
“我其实，不喜欢这里。”
一个如同炼狱的空间里，女人头在火焰的地狱，尖声怨毒高喊。“我就是嫉妒你，华长歌你这个疯子，你出来杀了我！”
不远处是饿鬼地狱，啃噬着双臂的鬼影哀嚎嘶吼，双耳的孔洞里，钻出噬咬的声音。“疼啊，好疼啊！”
陆祭生再次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脸上的凉意，天空灰蒙蒙，不断飘着粉红色的鹅毛大雪。
如果没记错，他前天进去的时候还是盛夏。
分不清墓地的方位，周围天高地阔没什么树林，那雪触及身体，就有一种莫名的憋闷，怨气侵蚀。
很微弱，但也很真实。
古语有言，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万年的沉冤昭雪，造成这样怪异的现象也不奇怪。
陆祭生动了动手指，在七零八落躺着的人群里，敏锐的找到沉睡的少女。
他爬起身，轻轻推了推对方。
长歌适时的睁开眼眸，望着天上的粉红色飘雪，颇有感慨。“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天象？”
她说的是真话，世界奇异，纵使强者也需敬畏，或许有全知全能的神。
可长歌从不是神。
陆祭生坐在少女身边，两人仰躺在草地上，一起望着天上奇观，一只小黑猫踩着梅花印，甩了甩尾巴，蹲坐在一侧不知在想什么。
胖子的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我们出来了！”
“胖子我出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到处去推队里的同伴。“然子快醒醒，咱们出来了！”
一队人凑在一起，低低欢呼。
即使女鬼在那边，也没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没经历过这些，谁也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有多好看。
地下墓宫的出口处，一个腐烂大半身躯的女尸，凝望着落雪，巨大可以囊括整个地宫的镇墓兽，獠牙化成门。
嘀嗒，嘀嗒，空寂的水滴声再次撞击在地面。
六识地狱。
你感受过，窒息的滋味吗？
那里没有空气，先是从嘶哑的喉咙开始腐烂，逐渐从身体内部，蔓延到全身。
而他们，所有人都听过，所有人都看见过，所有人都在笑。
人心，即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