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忙乱的背景下,侍男来来回回,在太医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
杂乱的喧嚣下,跪在墙脚的青年像是自成一个小世界,在一众忙忙碌碌里分外显眼。
当然,还有沈阁老也在跪着。
不过她就算了吧……
少女看过来的眼神,说不出是冷漠还是看戏,又或者是隐含恶意的轻蔑。
相比于他过去的行为。
倒也显得光风霁月,不插手的君子距离。
林无锋抬眸看向少女,眉宇间的淡漠更像是居高临下,哪怕身处弱势狼狈的跪着,给人一种不以为意的错觉。
膝盖的疼渗入骨髓,他前额早已见了汗,这会能腰身笔直的如同青松,又分神关注局势。
得亏意志力撑着,在女尊国爬上摄政王之位,忍性也颇为不俗。
嗓音低沉带着微弱的哑,却凭添几分从容。
“太女说笑了。”
有意思,这弱鸡暴露了呢。
长歌低眸看过去,周身气势汹涌压下,毫无波澜的冷,使的整块空间都有瞬间的寂静。
该说什么台词来着?
她凝眸思索了一会,原身与这长辈的相处经验,其实没那种实际的参考性。
因为对于原身来说,就是最信任的长辈都放弃她了,平常的时候愈发阴郁冷漠。
发病的时候也懒得克制。
但两个人遇不到,究其原因是原身有意躲着,因为她终究说不出什么冷嘲热讽。
长歌想了半天,决定成全原身最后那句话的遗憾,不就是冷嘲热讽吗?
正好技能很久不用,脑子不动都快生锈了。
这个,我当年熟啊。
最开始就是嘴炮王者的标签。
好像暴露了什么。
她回过神来没在意,反正都不是重要的事,酝酿了一番情绪,唇角的弧度似讽似嘲。
美中不足的就是,面瘫太久定型了。
算了,不重要。
“皇叔还是起来吧,毕竟你的忠心,母皇这会看不见呢。”
林无锋收紧了掌心,这语句前后结合,分明是嘲讽,自己是女皇一条忠心的狗。
少女神情平淡,窥不破到底是有意和无意。
当年那个温和的太女,追着他叫皇叔的小女孩,也能说出这么狠的话了。
挺好。
他一时分不清,或失望或有意的磋磨,到底是对是错。
四目相对,那温和清澈的双眸终是化为寒冰,像是传说中封印妖魔的寒冰炼狱。
寒,渗入骨子里的寒。
他突兀的,就想起有一年,太女受寒发了高烧,女皇忙着南岚发大水的事,又或许不在意。
太医忙的通宵彻夜,满目都是惶恐的宫人,怒火头一次不管不顾的失控。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女孩的生命其实很弱小,弱小的仿佛放开手,就能从指尖漏出去。
迁怒,毫无理由的迁怒升起。
对女皇,对天下所有健健康康的孩子,对很多无关的人……
这本不该的。
可若是有道理,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迁怒一词。
女皇的态度那么明显,混了多年朝堂,自己怎么会看不出来。
将军府已经不在了,长兄已经不在了,林家凋零,自己能做的竟然只是做女皇手里的刀。
安抚林家派系,也拿来……伤害长兄的女儿。
这世道,何其可笑。
这女皇,何其可笑……
半晌,林无锋抬头,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像是毫无所觉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嗓音平淡的领旨。
“臣遵旨。”
青年起来的很慢,俊秀的面容苍白的吓人,若非额前细汗,丝毫看不出他忍受着怎样的疼。
长歌猜出了些东西,眼眸微冷的注视青年起身,却没什么想评价与和解的意思。
历史证明了,不管他到底想怎么做都是错的。
更何况,原身已经死了。
她本性霸道,却并不喜欢慷他人之慨,没人有资格,代替原身说出原谅这句话。
自己也不行。
可以创造以后,但永远不能代替原身轻轻放下从前。
这天下,无人不苦。
生民何哀。
她垂了眸,脑海中有记忆碎片适时闪过,黑暗的,破碎的,但还不到时候。
还是要忙啊,天生劳碌命。
叹了口气,长歌重心再次转到现在这个世界,放空自己,重新变得神情冷漠起来。
而系统空间里,静悄悄的小光球毫无所觉。
凤鸣殿内,一波救人,一波抓人的分外和谐,又像是两边互不干扰的忙乱。
女皇不在,储君就是说出的话等同半个圣旨。
侍卫们尽职尽责,听着太女的吩咐欲抓住三皇女,沈公子不可置信的看了长歌一眼,还是拦在前面欲要阻止。
如果说三皇女的盛宠,她们还有顾及的话,那沈阁老家的公子算是哪块小饼干。
只会让她们下手更利落。
旁边的穿越女回过神,高喊挣扎的闹着,让女皇被医治的场景颇显滑稽,忙乱。
她本能的看向罪魁祸首,太女那张高傲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担忧的情绪,张口欲要拆穿前因后果。
长歌感受到视线,是侍卫们递过来的求救,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穿越女脸上的愤恨。
虽然大义占优势,可自己也懒得费心去解释。
而且,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穿越嚣张跋扈的皇女,从头到尾竟然没有质疑的声音。
真奇怪啊。
既然大家都不想说,那我就戳破实验一下吧。
沉默是金,没意思。
不搞事,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她沉眸盯着三皇女,刻意施加压力一字一顿道。
“三皇妹是想说,母皇是一个是非不分,袒护近臣,视西凉律法于无物的人吗?”
“母皇待你何其亲厚,皇妹又何其忍心,如此污蔑母皇一身清名。”
说到这,她语气添了几分意有所指。“皇妹今日,好像与平常分外不同,莫不是被什么妖鬼之类的玩意附了身?”
三皇女哑口无言,甚至觉得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就算再无知,帝王的名声多重要,她也是在历史课本里了解过的。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怕失去女皇宠爱。
这个太女最后一句出来,她是真的怕了,恐惧深入灵魂般,像是能冻结全身。
那双眼睛看着她,冷漠高傲的欲刺破这副皮囊,看出内里的无可遁形的丑陋灵魂。
阴暗的小心思,一丝都如同面对天敌一样,生不出来。
沈公子面对这场景,原本的焦急也转为若有所思,因为他发现新婚妻主的神情,并非愤怒,而是恐惧和心虚。
恐惧什么?
太女的气势很强,若说她恐惧长姐的教导也说的过去。
可心虚的情绪,在这种境况之下就很微妙了。
他再如何敢想,也想不出真的是孤魂野鬼占位,更何况西凉女国许久没有妖魔作乱了。
只是暗自决定,回去以后把观察到的说给祖母。
长歌懒得在意这些,看三皇女闭上了嘴不再挣扎,直接叫侍卫来把人压下去。
侧头瞄了一眼沈阁老,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沈阁老还是起来吧,三朝阁老呢,身子骨不比从前了。”
“省的回头叫人说,我们皇家亏待老臣。”再次内涵一回沈阁老年老体衰,她止住对方欲说的话。
转头瞥了一眼青年,唤在场的管事交代一番,让他把女皇昏迷的事情透露给后宫。
总有人愿意伺候这狗女皇的。
事情交代完了,感觉身后跟上的脚步出了殿门,凤鸣殿的周围布满暗卫。
长歌一直到走御花园,身上的视线才只剩下一道,这道显然是身后那个弱鸡的。
没啥情绪。
倒是挺能克制。
【秀儿,你为什么要针对女主啊。】女童音里满是疑惑,它对短暂的失去监控毫无所觉。
只是搞不明白,小姐姐为什么对女主很有兴趣的样子。
长歌凝视着前方桃林,神情认真的长身而立,思索良久回道。
“既然要做女配,那就贯彻到底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