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那些鬼尸的嫡系们正蹲在地上大口吃着对手,这样的场面倒有点像是地狱中的画面,恶鬼相食之景。
这让乐华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这种场面没见过,弱肉强食本是天理寻常,乐华郸也没少见这样的场面。只不过心里有种给别人打白工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这次的事已了结,鬼王的势力被彻底肃清,一个不剩。鬼尸也没留下一两个逃走的,它也怕敌手东山再起,前来复仇。
“你叫什么?”乐华郸突然回头对着身后小心跟随着的鬼尸问道。
这还是乐华郸第一次去问一个鬼邪的名字,他对这个鬼尸有了些兴趣,它与以往碰到的鬼邪有所不同。这是个不去依靠自己力量,会借助别人去达成自己目的一个鬼邪。
乐华郸仿佛从这个鬼尸身上看到一些人的影子,那些人喜欢用各种计谋去做一些事情,而他们本身却弱的可怜。
“我……”
突然的发问让鬼尸愣了下,不过反应倒也快。贵客问名字,那不就是入了贵客的眼?
“小人习见青,生前本是江北一落榜书生,回乡途中遭贼人迫害,落个这般下场。”鬼尸介绍起自己身世来。
“习,见青……”
乐华郸读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这个名字应该不是真名,青在有的地方代表着黑色,而黑暗处往往是诞生鬼邪的地方。鬼尸习惯看见了鬼邪的诞生,因为它本身就成为了鬼邪中的一员,这个名字是在告诉别人它现在的生活境遇。不过乐华郸也没说穿,只是继续的问道:“考的是哪年的榜?”
“贺矣元年。”习见青弯腰回话。
“那年的榜……那可是有些年头了。”乐华郸止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眼神带着可怜的看了眼习见青。
那年的榜本就不是给书生们准备的,贺矣元年,太祖皇帝驾崩,新帝是年少继位立国号祭仙,年号贺矣,其心酸苦楚,只让人感觉这位新帝甚是卑微无能。
民间说法是太祖皇帝立了弑仙的国号,被众仙家逼迫自尽。新帝怕落个同样下场,刚继位就推翻太祖皇帝立下的国号,改成祭拜仙家之意,连年号都在说着祝贺。仙家把太祖皇帝逼死,新帝还立一个祝贺的年号,这讨好的姿态还不仅如此。那年放榜的名单上,和仙家们有所牵扯的大家世族中的子弟是纷纷高中,没一个落榜。
万千名像习见青这样的书生,都沦为了那年新帝朝政手腕中的牺牲品,他们不过是那场作秀里的陪跑者。比较悲哀的是习见青这样的人,陪了跑,落了榜,还送了命。
“方才见你吹的是单手埙?倒是不常见,吹得不错。”
乐华郸袖子边走边挥,撒出去的钱纷纷飞回:“如果没猜错,曲子应该是江北的《秋松辞》吧,和你可真的是应景。”
“贵客过奖,能入您的耳,是小人的福分。”
“你这口才,不去谋个一官半职还真可惜了。”乐华郸一把摘过习见青挂在腰间的陶埙把玩着:“埙之自然,以雅不潜,居中不偏,故质厚之德,圣人贵焉。被你这种货色吹奏,对这乐器来说也是可惜。”
习见青双手捧过摘而又还的埙:“贵客说的是,以我现在的模样,确实不配再吹奏这样的乐器。”
说完,啪的一声,埙碎了,被习见青随手的甩在了地上。
这特意烧制,契合掌纹的埙,就因贵客得到一句话,被习见青如同残羹冷炙的嫌弃了。其姿态卑微,比新帝犹过之而无不及。
在乐华郸踏入竹屋那一刻,少年起身打着招呼:“乐哥哥回来了。”
“你怎会在此处?”
乐华郸问出了和靳渊一样的问题,不同的是乐华郸不在乎少年的回答,而是眼神微凝的看了看空了的陶罐,又看了看还在闭目疗伤的靳渊,靳渊的伤势没见半点好转。
一锅的鱼肉也没能治好伤吗?看来接下来的交谈不能强硬了,乐华郸细细思索着。
“你在外面守着!”
正在疗伤的靳渊睁开一只眼,瞪着也要进屋的习见青。
“好的,小人就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再吩咐。”习见青都没抬头看靳渊一眼,一直弯着腰转身就在外面待着了。
“怎么了?”乐华郸发觉靳渊似乎对习见青有些敌意。
“外面的地窖有人被当做口粮吃了,看到那个鬼尸的肚子没,它没多久前食了人。”靳渊瞟了眼少年:“若不是被我发现,这个小兄弟也要进它们肚子里。”
乐华郸摇摇头,像是在同情那些被当做口粮的人,其实不然,乐华郸没那么善心。他是在怪靳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同情人被当口粮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难道不是一会面对吃了鬼王的蛟仙和收复鬼王势力的习见青,和它们之间的局面吗?
人被当口粮这个问题,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会义愤难平,仇视鬼邪。但乐华郸从小的人生经历不是一般人感受过的,相府里长大的人,他们过惯的锦衣玉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多少人的血汗换来的,这不也是变相的把人当做口粮在吃?
鬼邪拿人当口粮,京城的贵公子……不,甚至更低一些身份的富商公子,在他们的眼里,底层的穷苦人连当口粮的资格都没有。如果穷苦人身上没被榨出最后一滴血,他们都会觉得这是赔本的买卖。
“若是打,外面的我能收拾,天上的你收拾得了吗?”乐华郸小声的和靳渊交谈着。
靳渊沉思了下,默默收回想要抓刀的手,选择摇头当回应。
“一会我来谈,你好好疗伤,谈完之后我们就走。”
乐华郸这话是让靳渊一会不要参与到谈话中,他怕靳渊性情上来把习见青一刀砍了,那局势就不好收拾了。
“可以,咱们三个一起走。”
靳渊明白乐华郸的意思,也明白这个京城的公子哥并没有把善恶正邪看得那么重,所以同意了,但也要求把少年一起带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