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剑尊死了。
他号称中洲大陆第一剑修,十五岁剑法大成,一人一剑诛杀四大魔将,一举成名。
随后仅用了五年的时间,便把一个不入流的剑派发展为天下第一剑宗。
仙魔大战,他重伤魔尊夜不兴,逼得魔族元气大伤退入魔堑,全身而退。
然而,他还是死了,死在了他最得意最器重最信任的弟子剑下。
碎骨分尸,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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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了,救火啊!”
惊慌失措的声音犹如惊雷响彻黑夜,也惊醒了燕凉。
想起身,却如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一股浓烟钻入口鼻,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一阵猛咳。
“噗……”
一口瘀血吐出来,沉重的身体也意外得到了缓和。
燕凉支起身体,眼前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叫什么叫?救什么救?不就是烧死一个疯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呵斥的人施施然走来,约莫二十岁上下,锦衣玉冠,神色倨傲,看向火光的目光噙着阴恶。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哭诉道:“可是小公子还在里面呐……”
“小公子?”锦衣青年冷哼一声,“一个疯癫的小废物罢了,哪有什么小公子,再胡说,本公子就把你也丢进去。”
老者闻言,嘴巴开合半晌,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老泪纵横地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
近日天气干燥,夜间又伴有微风,火遇风涨,片刻间便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房间内,燕凉却不想刚醒来,再被火烧死。
他目光如电,在环视周围的同时,也迅速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初步的检查,灵脉极弱,却并非毫无灵气。
心法运转,在他冲向半开的窗口时,陡然迸发出一抹微弱的防御罩,阻隔了烈火的吞噬。
“扑通!”
冰凉的水瞬息淹没口鼻,完全没有准备的燕凉,差点被一口水呛过去。
原来窗外就是水塘,如此近的水源,却无人救火,这身体的主人竟有多招人恨啊?
霎那间,思绪万千,似是有无数个情景碎片钻入了他的脑海,被动接受。
身体的主人名唤燕南柯,在燕家排行第四,本是燕家的嫡子,却因燕老爷子年少风流,早早与家中侍女有染,在娶妻之前已经育有两子一女。
燕南柯的娘亲嫁入燕家之后才得知此事,心生抑郁,生下孩子不久,便香消玉殒,只留下年仅四岁的孩童,饱受摧残。
好在燕老爷还挺喜欢正妻的柔顺和美貌,爱屋及乌,起初对燕南柯还心有疼爱,然而哪里抵得上新欢旧爱的耳鬓厮磨。
没有了燕老爷庇护的燕南柯成了那些人的心头刺,毕竟他才是正室嫡子,如果他活着,燕家的家产他自是要占一份,这如何能行?
常年受欺压的燕南柯,脑子渐渐失常,总是会做一些诡异阴森的事情来,让见者心生恐慌。
其实他不过是想把疼爱他的娘亲找回来,他以为只要娘亲在,他就不会挨打受饿了。
可是,燕南柯却学成了一个半调子,要不然也不会招错了魂。
燕凉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在水面,回想着刚才一扫而过的以血为阵,以魂为引的招魂阵。
他虽对阵法并无涉猎,却也有辨认的方法,比如阵法的气蕴流动。
不管是阴气还是灵气,都逃不过‘动’的法则,不会‘动’的法阵是失败的。
琢磨片刻,燕凉可以肯定一点,那是一个残缺的招魂阵法,可是为何能把他招来呢?
燕凉不解,心头隐隐有所触动。
正在这时,有什么勾住了他的腰带,把他拉出了水塘。
“咳咳咳……”
活像破布一样被人丢在岸上,燕凉趴在地上咳出好几口水。
“他娘的,竟是活的?”锦衣青年见状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命可真是大,烧不死淹不死,呵!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旋即,他目光一冷,“给本公子把人丢回水塘里去!”
“是。”
仆人应了一声,上前就要去抓人,然而却抓了一个空。
不知何时院中起了雾,燃烧着的房屋突然没了踪影,周围寂静无声,好像这里从未有人涉足过。
仆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由想起燕南柯发疯时画的那些阴森场面,心中愈发惊惧。
有什么出现在他的身侧,后颈凉飕飕的,像是谁在对着他的脖子吹气。
仆人屏住呼吸,大着胆子看过去,随后眼睛一翻,竟吓得晕死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从他走过去到倒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突然躺下了?”
锦衣青年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一个小小仆人也来挑衅的他的威严:“你们两个过去,把他们两人都给本公子丢进水塘里去。”
话音落下,却并未听到有人应声,锦衣青年立刻怒火中烧,今日一个个都和他反着干,“你们……”
锦衣青年的声音陡然一顿,视线中竟然没了旁人,“怎么回事?”
有阴风袭击来,让人不由全身一寒,汗毛霎时倒竖……
另一边。
燕凉躺在浓稠的血泊中,全身被腥臭的血液浸湿,狼狈不堪。
就在方才水塘中的水瞬息变成了血色,犹如沸腾开水,汩汩而流。
燕凉没有浪费力气挣扎,只是静静地躺着,心法运转,带动体内微弱的灵气迅速流转全身。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是在转瞬之间。
燕凉突然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同一个提线木偶,直直地站了起来。
他神色木讷,目光涣散,脚步迟缓,一步一步走向血池的深处。
“嗡”地一声轻鸣,有清朗如月的嗓音远远传来,“果然是血魂阵,诸位师兄师弟,莫着了这幻阵的道。”
燕凉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不及反应,“噗通”一声又落入了水中。
不过这次他只喝了两口水,就被人揽住腰身,从水中带了出来。
“你没事吧?”
燕凉晃了晃脑袋,甩去一脸的水渍,语气诚恳:“我没事,多谢相救。”
燕凉说着,也看清了来人。
此人约莫二十岁出头,剑眉星眸,风骨不凡。
湛蓝色的长袍,有祥云点缀,背后有两把长剑,剑柄处同样雕刻着三朵祥云。
竟然是凌云剑宗的弟子。
燕凉看着剑柄上的祥云纹路,兀自发起呆来。
这朵祥云的小样,是出自他手。
可现在,却已是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