胪朐河,又名饮马河。
永乐八年,大明天子亲征漠北本雅失里阿鲁台等,五月兵至胪朐河,改为饮马河。
此刻朱瞻壑率所部十余名精锐斥候,正神色凝重地聚拢在一个距离饮马河不远的山洞内。
这山洞位于一处山峦密林之中,连接着一处茫茫大山,一眼望去唯有一片冰天雪地。
山洞洞口虽小,但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各种钟乳怪石嶙峋,狰狞挺拔,对于斥候而言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斥候在外刺探敌情,有着明确规定,不准轻易动火,否则冒出的黑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斥候,毕竟塞外苦寒加之此刻仍处于冬季,所以斥候一般都会选择一个山洞生起火堆,这样黑烟就不容易外泄。
换句话来说,寻到这样一个既隐蔽又宽敞的山洞,对斥候而言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朱瞻壑等人却高兴不起来,默默地啃着冰冷的干粮,气氛压抑至极。
他们深入漠北一路追踪至此,已经过去了整整大半个月之久,但是始终未曾发现瓦剌人的踪迹。
斥候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刺探敌军军情,并且及时将情报传递回主力大军,以便己军统帅做出最合理的调度安排。
可是他们此行连根毛都没有找到,这次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
一想到这儿,众人情绪都有些失落。
小队中一个名叫刘三的老斥候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镇抚大人,咱们撤吧,继续深入下去,只怕会送羊入虎口啊!”
“咱们已经深入草原七百余里,完全脱离了主力大军,甚至就连其他斥候队伍都全部撤回,我们即便发现了敌人踪迹,想要及时将情报传递给主力大军,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他这话,朱瞻壑没有应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默默地啃着被冻得梆硬的干粮。
另外一名老斥候见状,也出言劝道:“镇抚大人,老刘说的没错,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一旦我们与瓦剌蛮子遭遇,所有斥候小队早就撤回,那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人可以及时支援我们,那我们必死无疑!”
朱瞻壑听到这话,神情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已经追踪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其一因为他们小队的补给不够了,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想要获得补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队深入草原六百余里,一直坚持到现在,大家都已经到了极限了。
其二便是危险性太大了,据前人刺探到的情报,瓦剌主力大军就在胪朐河一带活动,而他们此刻藏身的山洞距离胪朐河,不过二十余里。
这就意味着小队随时都有可能与瓦剌蛮子正面遭遇,孤立无援的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面对死亡的威胁,是人都会退缩,即便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精锐斥候!
更何况他们继续下去,显得很没有意义,一旦全军覆没,即便发现了敌情那又如何?
这些道理,朱瞻壑都懂,只是他不甘心!
他同样是大明皇帝的嫡孙,却自幼被那位“好圣孙”堂兄压得死死的,自己那位皇帝爷爷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到了西山军营,二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表现可谓是相差不大,然而真到了检验训练成果时,擎旗之人却还是那位堂兄朱瞻基,不是他朱瞻壑!
只因为,朱瞻基是太孙殿下,比他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更具有资格!
但是,朱瞻壑不甘心!
在自己父亲的努力下,幼军得以随军北伐,他再次与那位堂兄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一次,朱瞻壑下定了决心,要胜过他一回!
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大位,也不是为了什么野心!
朱瞻壑只是想要向皇帝爷爷证明,他朱瞻壑同样是老朱家的杰出子孙,并不比那位好圣孙差到哪儿去。
所以,他主动加入斥候队伍,在冰天雪地中深入草原,追踪瓦剌踪迹。
“前面就是胪朐河了,兄弟们已经坚持到了这里,不去看一眼就撤,你们甘心吗?”
听到这话,十余名斥候都沉默了。
是啊,都坚持到了这一步,真回撤了,甘心吗?
答案肯定是不甘心的。
只是继续深入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刘三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劝道:“镇抚大人,兄弟们的干粮只够三日了,回去还不知道……”
“我明白。”朱瞻壑点了点头,“主力大军也一直在向前推进,我们必须要尽快追查到敌军踪迹,这是身为斥候的职责!”
“最多一日,明日前往胪朐河,若再无发现,我们便后撤。”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勉强算是接受了。
毕竟眼前这位年轻的伟镇抚大人,不但是锦衣卫高层官员,而且还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汉王世子这个身份摆在眼前,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更何况他都不怕死,自己这些人还怕什么?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外出打探的斥候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镇抚大人,前面有情况!”
众人闻言大惊,立刻拔出战刀匕首严阵以待。
朱瞻壑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留下两个兄弟留守,其余人跟我摸过去看看。”
众人应声领命,蹑手蹑脚地跟着摸了过去。
距离不是很远,不过盏茶功夫,众人就来到了问题地点,虽然并未见到瓦剌蛮夷,但是却发现了一堆马粪。
刘三当即俯下身子认真观察了起来,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堆马粪最多五个小时,有人在这里过夜,是瓦剌蛮子!”
朱瞻壑:“???”
我尼玛啊!
你这么牛逼的吗?
其余斥候豁然转身,神情凝重地搜索着其他痕迹。
但他们找了半天,却没发现篝火的痕迹。
见此情形,朱瞻壑忍不住眉头一皱。
“会不会是野马?”
“不会,肯定是瓦剌蛮子!”
“为什么?”
刘三闻言一怔,满脸鄙夷地看着汉王世子。
“其一,这马粪堆旁的石缝里有不少奶渍,咋滴野马喝自己的奶啊?”
“其二,这马粪堆旁边的树木上有缰绳印子,按照蛮子斥候一人配双马的标准,应该是瓦剌的十人斥候小队,这也符合瓦剌斥候数量!”
听到这话,朱瞻壑心头剧震,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瓦剌斥候与蒙古斥候一样,十人为一小队,每人配双马,在驻营地方圆三百里内巡逻!
这就意味着,他们距离瓦剌大营,真的不远了!
然而正当此时,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利箭直射朱瞻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