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抬眼看着秦元说:“秦先生高义!本将会据实禀奏给陛下为先生请功。”
秦元向苏启施了一礼坐下后,苏启环视寂静一片的厅中,过了数十息后,苏启说:“诸位先生请回吧。”
苏启看着六十三人陆续出厅,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小几上的茶,一口饮尽。孙晓和张兰送了一众六十三人出府而去,不无担忧地回到厅中,两女双双来到苏启身旁,五女都把目光投放在苏启身上,只见苏启左右转头看了看五女微微一笑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孙晓和张兰双双跪坐到苏启左右,孙晓说:“公子,哪怕要与整个清溪城为敌,奴婢两百姐妹,纵死无悔!”
“公子,哪怕奴婢化身地狱阎罗,奴婢无怨无悔。”
小舞、陶慧和齐轩都跪地抽啼时,苏启起身,轻柔一一拉起五女,把五女一一扶到座椅上之后,苏启给五女拿了茶杯,一一斟上茶水,之后坐回主位。
看着五女瞬时便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苏启借着抹一把脸的时机,将眼角泛出的泪抹干。真的要双手沾满鲜血才能让事务得以进展?
“喝茶,这茶是真的好喝。”
五女端起茶喝下,陶慧抢着起身一一续上茶水。
“我此生,能够拥有你们,是我此生之幸!每每面对你们的时候,八分是贪恋,两分是歉疚!”
五女听了苏启的话,再也忍不住,再度扑到苏启身前,苏启再度一一拉起五女,环视五女说:“记住,若有一日,你们若是可以离开,不要怨我,更不要恨我。”
孙晓五女看着苏启徐徐转身离开,张兰、小舞、陶慧、齐轩四女看向孙晓,孙晓看着四女眼眸中已是满含泪水,双手一引,将四女搂近一些说:“公子很煎熬,也很痛苦,你们如果想公子的煎熬痛苦是因为我们,你们就错了,公子痛苦煎熬的是清溪城的局势。”
张兰若有所思,小舞、陶慧和齐轩目不转睛看着孙晓,孙晓说:“公子素来不愿嗜杀,可今日清溪这些头面人物的反应,绝非秦元一人可以代表,相反!让这些人吐出不合法占有的土地和产业,无疑于是切肤之痛!在如此关键的节点之上,他们只会认为公子今日的说辞,是不敢对他们用强的表现,可公子这第一步如果不能踏出去,公子 在平东郡和东流郡的政令寸步难行!”
孙晓见小舞、陶慧和齐轩眼中的幽怨神色,轻叹一声说:“三位妹妹,在公子身边,是不是你们最大的心愿?”
三女齐齐点头,孙晓说:“这就够了!比起公子可能把我们当作一个物件,公子却把放在心里,你们还在想什么呢?”
孙晓走到书房门口时,只见端坐书案之后的苏启,密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自下流淌着,孙晓紧咬贝齿,蹑手蹑脚转身到了厅中,张兰见孙晓眼底的焦急,迎上孙晓轻声问:“大姐,怎么了?”
孙晓稳住心神,凑近张兰说:“我刚才去公子书房,公子像是在练功,但是汗流如雨,我很担心。”
张兰挽住孙晓,避开小舞三女轻声说:“大姐,公子的气息是不是很乱?”
孙晓点头说:“别让小舞她们知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女悄悄来到书房门口,苏启紧紧闭着双眼,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两女相互看着对方,却是一筹莫展。
在两女几欲扑往书房又停下脚步的一刻多期间,苏启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招起袍袖抹了一把脸后,起身离座来到书房门口,拉起两女双手,将两女拉入怀中柔声说:“让你们担心了。适才,心里很乱!很乱!我以《修一诀》试图压制,所以,才有你们看到一幕。我不想杀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若非犯下应诛之罪,很长时间以来,我都在想,杀人,是否是解决事务的最佳方式。”
孙晓吻了一口苏启说:“公子为天下万民请命,奴婢们终生追随无悔!平东郡和东流郡在云山以东,人丁总计六百余万,若说杀其中一万人,能够让其它人日子越过越好,那么,这一万人,奴婢等人愿意去杀!”
苏启直起身子,看了看两女说:“我想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元回到家中,妻子秦李氏迎上丈夫关切问:“夫君可曾用过午饭?”
秦元微笑说:“已在府衙用过,是驸马爷留为夫吃的午饭。”
秦李氏坐到丈夫一旁说:“夫君,这么说来,驸马爷为人很和善?”
秦元想了想说:“是很和善,但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夫人,今日夫君没有跟你商议便应下驸马一事,还望夫人莫要责怪。”
秦李氏笑说:“夫君这话可是折煞妾身了,夫君不论应了驸马任何事,妾身都与夫君共进退。”
秦元拉起秦李氏的手说:”驸马驻军清溪城,统揽着将军郡、平东郡和东流郡三郡军政,驸马已颁下十道政令。”
听着丈夫将十道政令说完,秦李氏久久不能平静!
“为夫向官衙捐银五十万两,捐粮一万石,退回地亩五千亩。”
秦元小心翼翼看着妻子,秦李氏看着丈夫生怕自己怪责的模样,不由笑说:“夫君,虽说要捐给官衙这么多银钱地亩,我们家财差不多少了三成,驸马为国为民,这些银钱地亩米粮能够帮到驸马,这是好事!妾身以夫君为傲!”
秦元握着秦李氏的手深情说:“为夫有妻如此,此生足矣!”
秦李氏莞尔一笑打趣说:“夫君,是不是对着二妹三妹她们也是这么说?”
秦元一愣讪笑说:“夫人之心胸,远胜一帮男子,世间罕有!”
见妻子笑看着自己不语,秦元正色说:“今日前去拜见驸马的人共有六十三人,可只有为夫一人捐银捐粮退地,夫人完全支持为夫的这般做,你说,是不是远超一众男子?”
秦李氏听了夫君的话,不无担忧说:“要是这般说来,他们就不担心惹怒驸马?”
秦元摇头苦笑说:“夫人,这些人呐,说是守财奴也并不为过!他们抱有的侥幸心态,会害了他们的。”
秦李氏点头说:“根据夫君此前听到驸马的种种事迹来看,驸马虽说年纪尚轻,可言出必行,杀伐果断!这些人既然想要与虚与委蛇,任何后果都要自己承受。这些年来他们的很多所作所为确实过分,驸马清除这些害群之马,是桩好事。”
秦元跟妻子正在说话之际,管家到厅中禀:“老爷,外边有军爷求见。”
“快快请到厅中奉茶。”
杨相跟着秦府管家到了厅中,秦元夫妇起身相迎,杨相拱手一礼说:“秦先生,大将军命本将来知会秦先生一声,自今晚起,我会派出一个十人队到府中前院保护秦府,直至城中彻底安定下来。”
“将军请上坐奉茶。”
杨相回了一礼:“谢过先生和夫人,本将还有要务在身,大将军的话已经传到,本将告辞了。”
秦元想要送杨相出府,杨相笑说:“先生还请留步,不怕担心府中安全,街道上的军卒,本将已经吩咐过,留意秦府周边行色可疑之人。”
秦元朝杨相行礼,杨相闪避开说:“先生,本将告辞。”
秦元夫妇看着杨相离开,秦元叹说:“唉!有些事终归还是避免不了。”
姜建林府中,姜父听完姜建林把见苏启的经过一一说了一遍,姜父说:“你糊涂,枉你掌管姜家这几年,连这层道理都看不透。胳膊拧不过大腿,驸马说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其言是至理之言!如今平昌皇朝对百鼎大举用兵之下,大兴虎视眈眈,若非有大炎大军陈兵穹沿北地和云关,百鼎危矣!如今本就属于大炎的云山以东两郡之地归还大炎,换得大炎十余万大军助战,宏和帝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呐!若是可能,就不可能只是带走了官吏将士,而是至少要将郡内一应大族富绅商贾悉数搜刮干净而不罢休!如今驸马爷来到清溪城,官衙新立,编练新军,又要对郡内所有城关、官道、水库堤坝沟渠进行整修,这是要大兴之兆呀!别掺和到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当中,在大军面前,那些上了不台面的阴谋伎俩,完全是不堪一击。”
“爹,那怎么办?”
“秦元眼光毒辣,睿智不凡,胸怀不小呀!他捐这么多银钱米粮和地亩,恐怕至少抽出了秦家近半的财产!我姜家迟了这一步,虽说可惜,却也来得及,你再去求见驸马,我姜家捐粮两万石,田地八千亩,捐银六十万两,捐布三万匹。”
姜建林听得张大嘴巴出声:“爹,直接捐出一半,这怎么行?”
姜父说:“大乱之世,舍些钱财地产,却能保得全家平安,这是其一!其二便是驸马一应重大举措,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大炎边境安定,保这大炎边地百姓不受战火荼毒,此时交好驸马,你舍出的财产,兴许不久之后,能够成倍的回馈姜家也不一定。”
姜建林点头说:“爹,孩儿没有在府衙认捐,就是要回府请示爹爹的。孩儿这就去。”
苏启举起酒杯,向厅中的三桌人朗声说:“本将本不想在宴席上扫了诸位先生雅兴,但本将喜欢将话说明白,再喝酒才有滋味。本将非常感激各位胸怀家国百姓,慷慨解囊以助本将对郡内军政诸务的大力推进,本将在此承诺,诸位自此便是大炎边军的朋友!同时,有一点,诸位家风持正,一些个害群之马早日剔除,有益于各位府中清正。来,诸位,本将敬你们。”
以秦元、尤廉、姜建林、彭程、皮峰、路苍六大家族为首的三桌宴客纷纷起身,回敬苏启。
七月三十,除了留下四门守兵各一百之后,其余两千六百军卒对以甘邻、柏虎、谭华、曾同和魏栋五大家族及其附连富绅商贾进行了密集抓捕,整整一日,城中百姓家家关门闭户,百姓们只听到街道上不断传来的怒骂惨叫声不绝!
秦家、尤家、姜家、彭家、皮家、路家都不由暗暗庆幸不已!这驸马爷还真是雷厉风行,才是一日时间,不问缘由便抓捕城中另外的一众大族富绅和商贾,让六大家族和附连的众人都犹如死里逃生一般。
苏启在大牢门口的天井里,看着一众主事人说:“诸位,其实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从七月二十二便开始了,你们当中有人甚至派人刺杀本将,你们可知道,若是你们派出的人得逞的话,这天下之大,再无你们容身之所!不论是大炎还是百鼎,纵是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两国都将誓不罢休!你们所有人,家中都有人犯了事!所以你们才如此不甘心。可是你们是否想过,本将率领的是铁军!你们如何抗衡?若是被你们得逞的话,我大炎军队的脸往哪搁?”
“本将把话摞在这里,主动交代罪行,本将可以网开一面,但凡无罪之人,本将不会伤害,并且依照罪行,本将也会留下一些财产供其生活无忧。”
甘家老太爷重重哼了一声说:“大将军,满嘴仁义道德!下手却是如此毒辣,大将军可知这般作为,让百姓怎么看你?又怎么看大炎?”
“老人家,你说的不错,也正因为你说的不错,所以你们才认为本将有所忌惮,不会对你们动强?你们想错了!更打错了算盘!本将会彻查你们所有人,还百姓公道,你们认为百姓还会恨本将不成?本将要让吏治清明,强兵卫民,你们认为百姓会反对本将?本将要把你们的非法所得地亩悉数分发给百姓,让百姓吃饱穿暖,你们认为百姓会反对?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苏启没给众人说话的机会,朝军卒说:“关进去,主动交代罪行的人,记录供述之后交给孙晓。”
牢中的众人可谓是肠子都悔青了!若说主动交代罪行,捐献银子、米粮及清退地亩是切肤之痛,那这些素来锦衣玉食的人,在阴暗脏乱的牢中才明白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