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妍的尸体被带走,黛宁并不关心,也不觉得会影响到自己。
毕竟,谢扶白还在。
她回眸,盈盈对谢扶白一笑,向他伸出手,说:“谢师兄,我们回去吧!”
“好。”谢扶白垂下眼睫,慢慢的握住她的手。
他牵着她走在小道上,风吹树叶飒飒作响,阳光照在树梢上,碎金铺了一地。
黛宁望着他剑鞘上的红色剑穗,忽然问:“好像许久都没见到虞师妹了,她去哪里了?”
谢扶白迟疑的想了片刻,不确定道:“也许是下山游玩去了。”
“你不担心她吗?”黛宁抓住他剑上的剑穗,无聊的拽了拽。
手上一空,谢扶白失落片刻,就随她去了,对她随意摆弄剑穗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你不喜欢她。”谢扶白低声道。
黛宁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听见的。”谢扶白说。
宗门大比时,他其实站在不远处,亲耳听见了黛宁的话,她说她讨厌虞轻轻。
“这样呀!”黛宁点点头,松开手,便不再说话,快谢扶白一步,走在前面。
谢扶白眼睫低垂,反思了一下,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片刻后,这个念头就从脑海中消失了,他追了上去,拽着黛宁的手,一点点握紧,十指相扣。
黛宁歪头望他,眉眼弯弯。
谢扶白又道:“先前退婚一事,是我抱歉,你若能消气,想如何都行。”
“我不生气。”黛宁摇头,又问,“你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黛宁。”谢扶白忽然站定,转身,望着她的眼睛,慢慢道,“过去种种,是我不对,但如今,我心悦你。”
“我自然,也是心悦谢师兄的。”
黛宁忽然笑了起来。
她在想,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能跟她有一个好的未来呢?
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犯过什么错,这可不行。坏人就得有坏人的觉悟,譬如黛宁,她就很有觉悟,清楚知道是非对错,也清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
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大家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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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蛊母后,每日需要运转灵力除去其他影响,谢扶白如往常一般,在房中打坐。
风吹起屋外竹影婆娑,铃声若隐若现,仿佛响在天边。
心绪一断,谢扶白再睁开眼,眼前却转变了环境。
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厢房光线不佳,显得屋里有些暗。
窗户大开着,屋外桃枝招摇,风吹花枝摇曳,粉色的花瓣落满窗台。
桃花?谢扶白走至窗前,皱起眉来,心下疑惑,如今明明入了秋,怎么还会有桃花。
门“吱呀”一声被推响,屋外走进来的人,正是黛宁,她红着眼睛,低声道:“又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怪我?”
她穿着单薄的春衣,青色俏丽,路过谢扶白身边时,扬起的发带自谢扶白手上扫过。
少女坐在窗前,窗台上摆着镜子,她生气的把镜子砸了,又自顾自说了许久的话。
她并不能看见他。谢扶白有些疑惑,一时弄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但独自生着闷气的少女,又确确实实是黛宁没有错。
他走至黛宁身边,俯下身去捡地上碎裂的镜片,手却只能虚虚抚过,什么都碰不到。
是梦境吗?谢扶白困惑的想。
很快,房门被敲响,林楚楚在屋外道:“黛宁师姐,谢师兄回来了,我们要出发了,你还去不去了?”
“去。”
坐在窗前的少女,飞速把自己收拾好,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黛宁,最后一次了,救回虞轻轻后,如果一切还是没有改变,你就别傻了,回去找师父吧!”
少女高高仰起头,面上带着几分倨傲,笑着说:“我才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就算这世上没有人喜欢我又怎么样,我不需要他们喜欢,我会跟着师父好好修炼,成为一个庇佑普通凡人的好修士,那就够了。”
谢扶白站在一边,看着黛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击掌,点头道:“就这么约定好了。”
说完,黛宁随手掐了个诀,将屋内复原,拿着剑,一脸高傲的出了门。
谢扶白也跟着出来。
一楼,十一人小队聚集在一起,望着为首那位一身黑衣的男子,谢扶白皱起眉头,因为那正是他自己。
这是,刚刚下山救虞师妹的时候?
谢扶白捏着额角,依旧不太明白,为何会看见这一幕。
一切如谢扶白记忆中那般有条不紊的发展着,但又有些不一样。
他走不出黛宁附近十里,被迫看着她缀在队伍最后,跟柳少迟吵架。
柳少迟骂人比谢扶白想象中难听得多,他能看出,柳少迟一面不甘心的引起黛宁注意,一面又以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听得谢扶白心底烦躁,甚至难免起了几分杀意。
但他很快又想起,柳少迟其实已经死了,而这个地方,不像梦境,却又始终琢磨不清是什么情况。
还是一样遇到了那只噬天兽,这次没有黛宁相救,不少人受伤。
潜入魔界,引开魔尊,救虞轻轻。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这发生过的一切,谢扶白很快皱起眉来。
黛宁引开侍女,其他人对抗着魔兵,柳少迟带虞轻轻先一步走。
他皱起眉头,闭了闭眼。
传送阵需要除谢扶白以外的十人联合展开,黛宁对抗着身后魔兵,慢了一步,谁都没有想起她来,先一步展开了阵法。
黛宁追上去时,喊了很多声,但嘈杂声响中,并没有人听见。
她愣在原地,想离开时,背后搭上了一只枯朽苍老的手,嘲哳嘶哑的声音响起:“有个落了单的。”
几乎是瞬间,谢扶白出了剑,但他这一击却落了空,就像没人看得见他一般,也没有人能触碰到他。
少女闭上眼,晕了过去,身躯软软的倒了下去,谢扶白回身接她,却落了空。
他,碰不到黛宁。
戴着面具的奇怪魔修,指挥着傀儡将黛宁搬走。
谢扶白是局外人,能看见这一切的发生,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力改变。
终于,谢扶白想起来,比起说梦境或者幻境,这里,更像是谁的记忆。
“是,黛宁的记忆吗?”谢扶白低声呢喃。
只能围绕着黛宁,离不开她太远,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世界暗了下去,再亮起来时,又换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