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豁然站起身来,他起身太猛,眼前一阵晕眩,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刘夫人忙扶着他,“这事儿已成定局,你莫要心急,伤了身子。”
她给刘裕端了一杯茶,“子期和余娇都说这未必是坏事,老爷你也宽宽心。”
刘裕缓了好一会儿,轻叹一声,罢了,能护住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已是不易,哪里还顾得了君臣纲常。
如此倒也好,程英此举非但他琢磨不透,申党的人若是知道了,心里也会无端猜疑,申添费尽心思要拉拢程英,如今程英主动与刘家牵扯,申添怕是会气的跳脚,只是与程英这人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余娇也知道刘裕回家了,想着他在贡院操劳,回家得好好歇息,便等到傍晚的时候才去请安。
去了东苑,才听说刘裕在老太太的保寿堂,余娇到保寿堂的时候,二伯刘桢和卫黎初也在,她先是给老太太请了安,又依次给二伯和父亲刘裕行礼。
老太太招呼余娇坐下,她的身子如今康健了许多,精气神极好。
“你父亲刚才说若是不出意外,余家五哥儿应是会试的榜首,他点了余五郎。”老太太含笑说道。
余娇微怔,被老太太拉着的手微微蜷缩了下,许是一瞬,又许是过了很久,她才笑了笑。
她是该替余启蛰感到高兴的,求仁得仁,他一直想要入仕,如今大放异彩,多好啊。
世族大家的官位多是世袭,靠祖辈萌阴,而那些真正科举中了进士的读书人,与官宦子弟不同,是真正值得人敬重的,是以内阁权力最重,非庶吉士不得入翰林院,非翰林学士不得入内阁。
出身寒门的读书人能考中进士更为不易,老太太因而很是替余娇高兴,又与余娇道,“等殿试后,合该请余五郎来家里吃顿便饭,你父亲点了他,往后他便是你父亲的门生了,以后你们也能常常见面。”
余娇垂着眸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酸酸涨涨的,开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晚膳是留在保寿堂用的,用过饭后,卫黎初凑到余娇身旁,“我瞧着你那余五哥应能中一甲,他生得俊俏,应是探花。”
历来探花郎不仅学问要好,还要长得好看,余启蛰那样的长相,被点为探花郎倒不为过。
卫黎初仍在说,“届时游街定然万人空巷,说不得还有人拦街捉婿,你要不要去看热闹,我带你去。”
余娇掐了掐掌心,那人不论是在青屿村时,还是来了京城,总是耀眼的,余娇从不曾怀疑过他会万众瞩目,他日后应会光芒万丈,皎若明月,令人仰慕,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余娇抿唇淡笑,转了话题,“黎初表哥,你近日不炼丹了?”
卫黎初近来很少呆在府中,每日都见不到人影,也不追着余娇探讨炼丹术了。
卫黎初神情微变,倒也没瞒着余娇,“我在找人。”顿了顿,他又看着余娇,眸底闪过异样的情绪,说道,“听说那权倾天下一手遮天的程掌印认了你做义女,明日还要设宴,我也想去看看热闹,一睹那程掌印的风采,你与三舅提下,让我也一同去吧。”
程英那样令人忌惮,又喜怒无常的人有什么好见的,余娇巴不得离程英远远的,卫黎初倒好,还上赶着想要去程英跟前凑热闹。
余娇点点头,知道卫黎初乖张不受束缚出牌的性子,还是提醒他道,“他那人阴晴不定,你要是去了,可要规矩些。”
卫黎初笑了笑,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下,“知道了,还轮得到你教表哥我做事?说来那程掌印怎就认你做义女了?”
余娇扒拉开他的手,“这我哪里知道,你该去问他。”
二人说起程英,刘裕也听到了,刘子期已与他详说了余娇在莲溪庵遇见程英之事,他摸了摸余娇的头,心里却着实替女孩儿委屈,满京城的世家女,誰也没有认阉臣做义父的头例,虽程英权倾朝野,旁人不敢对此非议,可清贵人家,誰也不想要这样的殊荣。
何况余娇本就出身尊贵,明明是天家娇女,却要认个宦官做义父,还是……有杀亲之仇的。
这无异于认贼作父。
刘裕不敢想,等日后女孩儿知晓了,该是如何难受,好在她不知这一切,刘裕和刘子期都竭力想让她日后也不会知晓这些。
翌日,阳光很好,透过槅扇洒落在室内,照得一室暖熏。
好似随着会试结束,天气也渐暖起来。
蒹葭伺候余娇穿了件粉底杏花缠枝褙子,软银轻罗百合裙,槅扇外的阳光倾泻在梳妆镜前,愈发衬得她小脸白皙清透,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遮不住那双清亮而又澄澈的杏眸,蒹葭看着铜镜里她愈发清艳的容貌,“姑娘好像又清瘦了些,不过也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