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也愈发好奇,这小丫头到底认不认得自己,若不记得了,那剖腹之术又该如何解释?若是认得,怎么如今倒是不怕他了?还是说在装作不认得他?
只要这样稍稍一想,程英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些年整日弄权,朝堂和宫里的百态他都见惯了,甚少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程英笑看着余娇,那双诡谲的丹凤眸幽暗如迷蒙雾霾,叫人不敢直视,他轻抚着怀中的兔子,声音慵懒而又温和,好似在笑语晏晏,“听闻你会剖腹之技,能将婴儿从妇人肚中取出,而不伤孕者性命,我倒想见识一番。”
话题骤转,余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程英揪起怀中兔子脖颈的皮毛,小兔子宛如被掐住了命运的喉咙,一动也不动,甚至都不曾挣扎。
约莫是弱肉强食的本能,告诉这只兔子,此刻提着它的人,强大到无法反抗,只能乖乖的任凭他摆弄。
“既是及笄之礼,这只兔子便算本督公送你的生辰礼。”程英提着兔子,朝余娇递去,继而又道,“这是只怀着崽的母兔,你便用它来叫本公开开眼吧。”
这样一番话简直荒唐至极,哪有人会让人小姑娘在自己的生辰礼上,对一只兔子开膛剖腹,且还说这兔子是送的生辰礼!
何况姑娘家大多心地善良,待猫啊狗啊这样的小动物和善极了,遑论这样可爱的兔子,刘三姑娘如何能下得去手?
这分明是在故意强人所难,有意为难刘三姑娘。
余娇垂眸看着眼前这人那双冷白修长的手指,这双手白净如玉,却不知浸染过多少鲜血,他掌心的兔子依旧十分安静,尚不知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下场。
她看着那兔子,就好像是在看自己。
只因误听了那样一句对话,性命就被掌控在别人的手中,任他生杀予夺。
刘子期实在坐不住,站起身将余娇护在身后,缓缓笑着说,“人与兔子如何能相较,舍妹年纪尚小,外间多是以讹传讹,督公远道而来,不如尝尝府中的筵席?”
程英极淡的看了刘子期一眼,大拇指摩擦着兔子背上的皮毛,缓缓道,“刘公子的话倒也有些道理,人与兔子的确不同。”
他将兔子抱回自己的怀中,动作随意至极,丝毫不见先前的温柔。
“夏宁!”程英略拔高声音,朝厅外喊道。
很快,一个面白无须,穿着一身曳撒飞鱼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敬的立在厅堂之中,等待程英吩咐。
不少人都认出他来,东厂少丞夏宁,程英座下的一只猎犬,爪齿锋利,轻易便能叫人脱下一层皮来,这几年程英不常出面,东厂的事大多交由夏宁去办,往常只要夏宁露面,必然是遍地血腥!
在外震慑京城,一个眼神便可叫人不寒而栗的东厂少丞夏宁,在程督公面前,却温驯恭敬得好似一只听话的狗。
程督公唤夏宁进来,莫不是对刘三姑娘动了杀心?
显然不止厅内众人这般想,毕竟程英是个非常喜怒无常的人,前一刻还与你笑着说话,下一刻很有可能你已经人头落地了,甚至连死了都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刘三姑娘方才那样冒失的一句话,必然是要遭殃的。
刘裕沉稳的面上少见的多了些紧张,他对刘子期道,“督公既已见过瑶玉和余娇,你先带妹妹们回后院。”
刘子期一把拉住余娇的手,给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刘瑶玉使眼色,要带她们先行离开。
“慢着!”程英刚一出声,原本伫立不动的夏宁,握住腰间的绣春刀刀柄,面无表情的拦下了三人的去路,好似只要程英一声令下,他手中的绣春刀便会破鞘而出。
程英看着厅内众人惧他如虎狼一般的惊惧神色,暗觉好笑,他今日可没杀人的兴致。
程英压根不在乎旁人是如何想他的,他这样位高权重,也根本无需去在乎,所以也不会浪费唇舌去赘言。
“我今日既然来了,自然要见识一番剖腹之术。”程英捏着怀中的兔子,轻飘飘的道,“圣上也觉得这剖腹之术甚是有意思,昨日还问我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本公只有亲眼见了,才好回宫给圣上回话。若不亲眼一见,这欺君之罪,本公可承受不起。”
这话明显是拿圣上做幌子,可誰又敢质疑一句。
程英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椅子上,神情慵懒而又闲适,好似这里是他的司礼监一样。
只听他懒懒散散的道,“夏宁,你去找个怀了身子即将要临产的妇人来。”他用冷白的指尖拨弄了下兔耳,“既然人与兔子有所不同,刘三姑娘不能给兔子剖腹,那便找个待产的妇人,若是寻不到临产的,随便哪个,只要是怀了身子的妇人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