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眉宇间多了些紧张,“小侯爷伤得重不重?”
小厮打量了余娇一眼,一边领着她们往东厢房走,低声回道,“我家小侯爷被从宫里送回来那日,后面血淋淋的,伤势很重,小侯爷要强,是个从不喊疼示弱的性子。伤成那副样子,那日回府还硬撑着走回院里,装作无事的样子,想是怕夫人知道他伤重会心疼。”
“这话我也就是跟二位姐姐说一说。”小厮悄声道,“我听院里贴身伺候小侯爷的金宝说,自打从宫里回来,小侯爷在榻上翻身都难,疼得都睡不好觉,大夫一连多日来换药都有血水。”
这守门小厮人是个机灵的,自家小侯爷中意刘府三姑娘府中不少人都知道,虽说前些时候,刘夫人过府说了那样的话,可刘三姑娘既然打发了丫鬟过来,说不得心里也是有自家小侯爷的。
小侯爷是个只做不说的性子,定然不会在刘府这两个丫鬟面前说自己伤得有多重,他得多帮自家小侯爷说些话,备不住传回刘三姑娘的耳朵里,那刘三姑娘也会心疼小侯爷一些。
何况,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并未夸大其词。
余娇听后心里更加难受,顾韫因为她受了这么重的责打,伤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属实不好过,脚下的步子不由更快了些。
小厮领着他们到了东厢房门外,抬手推开了房门,请了余娇和白露进去。
余娇甫一入内,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她嗅出有胆南星,龙骨,川羌活等几味药材,都是调配金疮药的药物。
“小侯爷,刘府过来的二位姐姐,奴才将人请过来了。”小厮往里间走了走,朝在床榻上道。
顾韫身子动不了,因臀部的伤太重,只穿了一身中衣,不方便穿戴外袍,为了见余娇院里过来的人,方才便让小厮将床上的帷帐拉上了。
他以为过来的真是余娇院里的丫鬟,隔着帷帐问道,“三姑娘叫你们过来是有何事?”
刚问完,他又急忙叮嘱道,“我受伤的事,你们回府后不要跟她说。”
顾韫从宫里回来那日,刘子期曾过来看他,两人颇有默契的都说不要跟余娇提他挨罚的事,顾韫想着余娇应是还不知晓的,只是满屋的药味,加上自己不能起身下榻,怕是瞒不住这两个丫鬟。
余娇鼻头微酸,这人伤成这个样子,一张嘴竟还是怕被她知道了。
“顾韫,是我。”余娇声音从毡帽里传出,带着些微闷闷的鼻音,她往床榻边走近了些,“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顾韫听到她的声音,先是怔愣了下,旋即手上的动作快过思绪,一把撩开了帘帐,甚至顾不得失不失礼。
他转过头去看,瞧见余娇身上穿着小丫鬟的衣裳,打扮成侍女的样子,顾韫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顿了顿,顾韫脸上神情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挨罚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
余娇见他唇色苍白,一向张扬恣意,神采奕奕的脸上多了些虚弱,心里一阵难受,关切道,“可曾伤到筋骨?大夫都用了哪些药?”
顾韫弯起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用轻快的语气粉饰太平道,“你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过两日便能下床了。”
余娇见他身子不能动,只能扭着脖子与自己说话,便往床头前又走近了些,“我帮你看看伤。”她自然不信顾韫身上的伤像他说的那样。
顾韫脸上微微一红,他的伤多在臀部和大腿,那种地方哪能给余娇看。
他用手压了压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脸热道,“没伤到筋骨,已经上过药了,我身上的伤真的不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余娇根本不知他在别扭什么,只是不亲眼看过顾韫身上的伤,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的。
“顾韫,我是大夫。”她将诊箱放在床头,说道,“八十大杖打在身上,便是再精壮的身子也扛不住,若真伤到筋骨,便是养好了表外的伤,也会留下隐患的,日后再想补救都难,你是习武之人,应当明白这些。”
顾韫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如何都不肯让余娇给他看伤。
余娇只得道,“那我给你把把脉。”
顾韫这才伸出了一只手,余娇从诊箱里拿出脉枕,放在顾韫手腕下面,将手指搭了上去。
她的手指冰冷,与顾韫呆在榻上温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注意到余娇那双纤细的手竟冻得通红,顾韫脸色一变,反握住了余娇的手,温热的大掌覆在她冰凉的手指上。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一层习武留下的茧子,余娇惊了下,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有些气急的唤了一声,“顾韫!”
顾韫在意的却是她身上穿的丫鬟衣裳竟是如此单薄,裙角绣鞋上还有湿了的水痕,瞬间他已明了,余娇大概是偷偷从府里溜出来,外面刮着北风还下起了大雪,她竟是一路从刘府走过来的。
顾韫急声朝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取手炉来,屋里再烧上一盆炭火!再去我母亲房里取两身厚实的衣裳,将我去岁猎的那条白狐皮制的狐裘披风也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