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牵住了余启蛰的手,指缝交叉,紧密无间。
“说实话,有后悔过。”余娇缓缓说道。
在水里,她有一瞬间后悔过,就是余启蛰说要和她死在一起的时候。
她鲁莽不计后果的去救人,是她的选择,跳水那一刻她没想过值不值。
可是差点连累余启蛰一起葬身洪水中,她有后悔。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余娇紧握着余启蛰的手,轻声道。
对不起的是连累到他,谢谢的是他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甚至说出了跟她死在一起的那些话。
余娇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凡事都可以处理好,就算处理不好,她自己也能承担那个后果。
自从爷爷和师哥去世后,也没人会帮她承担后果。
她独立惯了,一个人无牵无挂,什么都可以做。
可这次不一样,有人像爷爷和师哥一样在乎她,挡在她面前,站在她身后,在帮她承担不计后果的后果。
余启蛰抬起另一只手,拨弄了下余娇的湿发,声音中并未带有责备,“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但只有一点,不能损伤自身。”
余娇用力的点了点头,心间暖融融的,她往余启蛰身边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身上,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
任由余启蛰帮她整理湿发。
见她如今主动依赖自己,余启蛰瞳孔中闪过笑意,他能感觉到,经过这件事,余娇的心里有他了。
这是好兆头。
如果有万全的把握,能够确保余娇无事,他不介意这样的事再多经历几次,这样他余启蛰就能彻底在她的心里扎根。
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会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让余娇离不开他,整颗心里装满他,在她的心头盘根错节,根植于她的每一寸骨血之中,牵动一丝一毫都是血淋淋的痛,这样她才能永远无法舍弃他。
在暖融融的火光下,余启蛰垂眸看向余娇的眼神温柔得一塌糊涂,拨弄余娇发丝的手也愈发温柔。
人群角落里的陈柔看着这一幕,愈发不甘心。
心间五味杂陈,余启蛰一定是看到她将小豆子弄下水了,陈柔缩了缩肩膀,有些难堪。
那样卑劣的自己,会让余启蛰更加厌恶吧。
若是当年余家来求亲,她父亲没有拒绝,那余启蛰的全部温柔和心思,都该是放在她身上的。
可惜回不去了。
不管再如何后悔不甘,余启蛰的目光再也不会放在她身上一寸一毫了,想到这里,陈柔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却根本无人注意到她。
余知舟在附近的水洼里接了清水回来,余儒海把药草放进小铁锅里,架在了火堆上煎药。
山洞里众人闻着药草的苦香味,都朝火堆旁更靠近了一些。
都淋了一场大雨,眼下喝不上药,闻一闻这药香总是好的。
药煎好后,余儒海倒进了两个破瓷碗中,余娇和余启蛰一人喝了一碗,见锅中还剩下半碗药,余娇看向王大茂怀中仍昏迷不醒的小豆子,将剩下的半碗药朝王大茂媳妇递去。
“喂小豆子喝了吧。”
王大茂媳妇手足无措的接过药碗,一脸感激的道,“谢谢孟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余娇扯唇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我不是。”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和芸芸众生都一样,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不是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伟人。
只是从小学医,受爷爷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意识的去救人罢了。
她也有极端的时候……
亲眼看着师哥死在自己面前,杀人的是自己尽心救治的患者。
一场医闹,四个字,听来不过尔尔,可亲身经历过的人怎么能不怨恨?坚守的三观和从小到大坚持的医者身份,都成了笑话。
很长一段时间,她憎恶患者,看见求诊的病人,心理性的厌恶,甚至极端的想,她不要救人,那些人就该受病痛折磨,真是可怜又可恨。
可是……她不能一直那样下去。
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很糟糕,如果不去做心理治疗,会变成极端反社会人格,余娇前世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去看病,治愈自己。
那种医闹的患者只是这世上的极为少数的一部分,她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就恨上所有人,不能因为这样的遭遇,就坠入深渊。
可是这样的阴影烙印,完全治愈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虽然能捡起医者身份,重新帮人治病,可心境终究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