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的少夫人失足摔了一跤,腹中孩子成了死胎,取胎花了些时辰。”余娇说道。
穆衍听她这么说,就知那孙少夫人的死胎应是被她取出来了,他对余娇的医术一向信服,想到余启蛰几人乡试已经结束,他们这几日应就要离开了,便又道,“明日你和茯苓姑娘去街上逛逛,让丫鬟跟着,给你家中的长辈买些礼物带回去。”
余娇笑了笑,说道,“这些时日我和阿姐已在城中逛了好几次,要带回家的东西都已买过了,二爷的心意我和阿姐心领了。”
穆衍知她一向懂事,不好意思叫自己破费,其实已让下人备好了礼物,他道,“念九要留着青州,等放榜了再回长奎,我近日要总账,就不送你们回去了,家中的护院会送你们回长奎。”
穆家大爷在京中做官,穆家三爷也在青州有官职,家中的铺子庄子全都由穆家二爷打理,每年这个时候,铺子和庄子的管事都会将账本送来给他清查。
余娇觉得穆家这样十分和谐,三兄弟各司其职,整个家族井井有条,大家族只有这样,才能繁荣延续下去。
她从穆衍的书房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丫鬟提了灯笼,两人回了落芙院。
余茯苓正在桌旁吃饭,见余娇进来,给她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丫鬟说小弟等了我们多时,我回来时便瞧他睡着了。”
余娇顺着余茯苓的视线朝窗边看去,余启蛰靠在窗柩旁的软塌上,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双眸闭着,睡颜安静。
想是原本在看书等她们,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余娇有些渴,端起桌上的雪梨汤饮了两口,低声道,“他睡了多久了?可要喊他起来用饭?”
余茯苓给余娇夹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轻声道,“丫鬟说他吃过了,应是今日在碧波湖作诗太费脑子,累着了。”
两人安静的用了饭,丫鬟轻手轻脚的拾掇了碗碟。
余娇去了一趟小厨房,丫鬟见她拎着诊箱,有些不解的道,“余姑娘这么晚了是要去给何人看诊?”
余娇摇了摇头,“不是去看诊,可有废弃不用的铁锅?”
丫鬟在灶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口已经生了铁锈的小铁锅,问道,“余姑娘,这个锅可还行?”
“可以。”余娇接过,打了水。
见她要亲自刷洗,丫鬟忙道,“余姑娘,这些事儿奴婢来做就行。”
“不用,你去歇着,我自己来就成。”余娇道。
丫鬟将碗碟洗刷干净,见余娇已经将小铁锅放在了灶上,添了水,熟练的点起火来,像是平常做惯了这些事,便没再多言,离开了灶房。
余娇从诊箱中拿出用过的器械放在锅里,打算烧沸水将器械全都再烫煮一遍。
灶下堆着柴,有蛐蛐儿和不知名的虫子叫得欢快,灶膛里时不时响起木柴燃烧的哔啵声,衬得夜晚宁静而又惬意。
余娇往灶下添了一根木柴,抬头就发现灶房门口出现一片阴影,她望过去,就看见余启蛰正站在灶房门口静静看着她,也不知何时过来的,她竟是一点脚步声也没听到。
“你醒了?”余娇以为他来灶房是饿了,说道,“丫鬟说你用过晚膳了,我和阿姐吃饭便没叫醒你。”
小厨房里已没有什么吃食,也不知吟风院那边还有没有,余娇想了想又道,“不然我给你下碗面?”
余启蛰摇了摇头,他走到余娇身旁,“我不饿。”
“不是困了,怎么不回去睡觉?”余娇一边烧火一边道。
“我听阿姐说你今日在外给人剖腹取了死胎。”余启蛰拉过一旁烧火时坐的矮凳,在余娇身旁坐下。
余娇点了点头,侧头看向他,想着余启蛰是不是要问她,为何会这样骇人的医术。
京城拜师那些话,其实全是漏洞,给人开腹,没有大量的练习,根本做不来。
“害怕吗?”余启蛰低声问道。
余娇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怔,从没人问过她给人动手术会不会害怕,就连师哥也从未问过她这种话。
她是余氏传人,爷爷医术高超,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她生来便是医者,对给人做手术是家常便饭,怎么会害怕这些东西。
她第一次给人动手术的时候,表现的十分完美,镇定。
爷爷对她很满意,师哥傅川夸她天分高。
背着两人,她偷偷吐得昏天暗地,划开活生生的人体肌理,那种惊悸和怕意她掩藏的很好。
神色不动的淡定,习以为常的从容,代表了一遍又一遍的经历。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见余娇不语,余启蛰将手覆在了她的手掌上,他的语气虽轻,却让人安定,“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我陪你。”
余娇扬起一个微笑,“我不怕的。”
余启蛰的这句关心,填补了她前世的空缺,于余娇来说,很触动。
“我们商定了明日回长奎。”余启蛰一手握着余娇的手,一手将柴火蓄进了灶膛里。
余谨书其实不愿这么快就走,他刚结识了邵忠,还想在青州再玩上几日。
余樵山盼着早些回家,余启蛰也不愿在青州多留下去,来青州才不过十余日,余娇就认识了旁的男人,他不喜欢看到她和别的男子亲近。
灶膛里跃动的火光在余娇的脸上朦了一层暖黄的光晕,余启蛰垂眸看着,只觉得她耀眼极了。
而这份耀眼……是藏不住的,余启蛰握着余娇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些。
余娇歪头看向他,“怎么了?”
余启蛰淡淡微笑了下,“没什么。”
余娇有些高兴的与他分享道,“今个儿我赚了一千两,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我说。”
听着她豪气的口吻,余启蛰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他摇头说,“你自个儿好生藏着,我什么都不要。”
他侧对着灶膛而坐 ,从余娇的角度看去,侧脸轮廓实在好看极了,高挺的鼻峰和饱满的眉骨,增之一分则溢,减之一分则寡。
他那双桃花眸本生得风流,却因着内敛清冷的性子,混杂出一种勾人的禁欲感。
也难怪杨寄燕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