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只得点了点头,她用力握了握王雪烟的手,神色坚定的道,“表姐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家。”
王雪烟轻笑着道,“好。”
回家是个太过美好的词,她远嫁到孙家,怕娘亲和父亲担忧,这些年根本不敢回家省亲,孙松文又不成样子,她提过几次想要回娘家,却都被搪塞过去了。
余娇拉开诊箱下层,挑选出几根尺度不一的羊肠线,让余茯苓用花椒盐水净手后,交给她分别穿在了圆针和角针上。
“余姑娘要开始了吗?”王雪烟已有几分醉意,她静静的看着余娇,不知是不是汤药和醉酒的作用,一颗心此时格外安宁,整个人进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脑子里轻飘飘,这些年谨言慎行,伏小做低的让她过的十分劳累,此刻是嫁到孙家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
余娇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渐渐瞌上了眼,余娇抬手在轻柔的抚摸着王雪烟的额头,轻声道,“睡吧,做个好梦。”
王雪烟只觉得贴在额头上那只温热的手,像极了年少待字闺中时,母亲每次抚摸她的感觉。
她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回到了未出嫁前,年少不知世事艰辛,单纯快乐的日子。
余娇见王雪烟睡熟,将所有器械用托盘放至床尾,对余茯苓道,“阿姐,我要开始剖腹了,你帮我打下手。”
有了上次给肖宁断骨重接时的经验,余茯苓这次沉稳了许多,对这些器械的用途也更为熟悉。
余娇有心趁着手术,实践教学,她道,“方才让你煎的那碗汤药是麻沸散,可以令病患全身麻醉镇痛,这样动刀子的时候,她们不会觉得痛,剂量需根据个人体质调配,这个往后我详细跟你说。”
余茯苓听得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余娇指着王雪烟小腹脐下两三横指处,道,“女子怀孕时,孕育胎儿的子宫会拉长变薄,在下腹这处切口下刀,会减少出血的状况,不过具体下刀的位置,要根据孕妇肚中胎儿的位置而定。”
说话的功夫,余娇已经熟稔的拿着手术刀在王雪烟的腹部切了一道弧形切口,划开了腹部皮肤,脂肪层,筋膜层,分离肌肉层,打开了腹膜,露出里面的子宫来。
她动作既快又熟稔,因是活人的肚子,余茯苓看着难免有些害怕,但这次她有了经验,时刻谨记着自己要给余娇打下手,不能耽误她。
见划开的口子果真未曾出多少血,余茯苓只觉余娇真乃神人也。
余娇切开了子宫浆膜层和肌理,对余茯苓道,“此处便是孕育婴儿的胞宫,此法不光用于取死胎,也可用来为难产的妇人生子。”
余茯苓听后震惊感叹,妇人生产实在太过艰难,死于生子的妇人不知凡几,若是此法在世间推行开来,不知能救多少妇人的性命。
只是想想便觉得艰难,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医技,誰又敢胆大到剖开人腹,稍有不慎,无异于杀人。
余娇已动作极快的将胎膜刺破,将手术刀递给余茯苓,道,“纱布。”
余茯苓一手接过手术刀,一手将备好的白纱布递给了余娇。
余娇用纱布轻柔的吸净羊水,而后取出了已经成形的死胎,剪断了脐带。
女孩儿总是胆小一些,面对这种死婴难免会害怕,余娇体贴的没让余茯苓经手,直接将胎儿放置在王雪烟原先为孩子缝制的襁褓里。
接着从王雪烟的腹腔里取出了胎盘,用纱布清理好宫腔,检查无异常出血后,对余茯苓道,“圆针。”
余茯苓将已穿好羊肠线的圆针递给了余娇,见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余茯苓忙从袖中掏出帕子,在不耽误余娇的情况下,揩去了她额上的汗水。
余娇用手术钳夹着圆针,把子宫缝合上后,又顺便检查了下王雪烟双侧的子宫附件,结果发现她的左侧附件有一个囊肿,便对余茯苓道,“手术刀。”
她顺手这个小囊肿给切除了,见她从王雪烟腹中切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余茯苓脸上一阵泛白,强忍着恶心,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胞宫附件囊肿。”余娇眼下没有时间过多解释,打算等日后有时间再给余茯苓科普,再次清理腹腔后,她对余茯苓道,“换二号圆针。”
这是先前她让余茯苓给圆针穿线时,排好的顺序。
余茯苓忙取了二号圆针,递给了余娇。
余娇用手术钳夹着依次缝合了腹膜、肌肉、筋膜层 和脂肪层,将圆针扔进了木托盘里,有条不紊的道,“换角针。”
余茯苓将穿好粗一号羊肠线的角针递给了余娇。
余娇用角针缝合好皮肤后,将角针、手术钳全都扔进了木托盘里,清理好王雪烟的下体后,取了花椒盐水擦拭王雪烟的腹部缝合的伤口,接着又用纱布蘸了甘草水擦拭,才将缝合的切口包扎上。
“为何要用花椒盐水擦洗伤口?”余茯苓求知若渴的问道。
余娇一边用花椒盐水洗手,一边道,“花椒盐水有杀毒消菌的作用,菌体是我们用眼睛看不到的,但若处理不好,伤口便会感染化脓,用甘草水擦拭伤口也是这个用处。”
余茯苓对余娇的医术和见知已经不能用钦佩二字来形容,看她行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见余娇洗干净手,余茯苓忙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余娇擦过手后,又给王雪烟号了一次脉,细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状态,见她体征良好,才放了心。
她收拾好器械,对余茯苓道,“阿姐,你去将沈小姐唤进来,顺便再拿一副纸笔,我再开个方子。”
余茯苓应声,去了外间。
见她出来,几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余茯苓身上,沈莞一脸紧张的问道,“我表姐可还好?”
“表小姐无碍,死胎已经取出,沈小姐可以入内了。”余茯苓镇定的道。
沈莞闻言差点掉下泪来,一直紧绷在身体里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她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便急急朝内室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