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鲜血横飞。
那名东瀛武士瞪大眼睛，捂着血流如注的鼻梁骨，怒不可遏！
噗嗤！
长刀穿过大乾少年的喉咙，血水四溅，他一头栽倒在地，随后那长刀不停地挥砍，直至将他斩为数段。
大乾少年死了，尸体软趴趴地瘫倒在血泊之中。
但是他的表情却依旧狰狞，充斥着疯狂。
哪怕他临死前仍然没有放弃心中唯一的愿景……杀光东瀛狗贼！
“八噶，八噶雅鹿……”
看着那滩血肉模糊的尸体，武士愤怒地骂骂咧咧。
城楼上，张鹤身体摇摇欲坠，怒火如火山喷发，弥漫在他老迈的身体上。
他微微张开嘴巴，想要倾诉心中的愤怒，却被一股苦涩的味道给阻止了。
生生咽了回去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沉默。
“草泥马！”
在他身旁，守城军的副将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眼神中充斥着决绝。
踏前一步，准备从城楼上飞驰而下，给刚刚牺牲的小兵报仇雪恨。
“站住！”
然而他刚往前走出一步，却听到身旁太守张鹤厉喝了一声。
张鹤虽然老迈不堪，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异常凌厉，犹若锋利的刀剑一般刺人。
“大人……”
那副将愣了愣，不解地回过头。
张鹤那双苍老的眸子犹如一汪沧海，深邃而凝重地瞟过城门外的东瀛刀客，紧咬着牙关，声音中透着坚定：“千万不要冲动，立即前去通知城内剩下的百姓，让他们退至安全的后方。”
副将忍不住感到惊讶，他从未想过这个一向迂腐古板、但对百姓念念不忘的太守，竟然会直接违抗州牧的命令，让百姓退去？
“守军死守。”
张鹤的口气坚定而不容质疑。
副将苦笑一声，并不感到意外。
无论这座城池能守多久，他都决不会离去，因为他心中涌动着太多曾经的弟兄，都在东边那座岛上英勇牺牲。
他必须为他们报仇。
……
碣石城。
叶逢春执缰而行，马儿蹄声激荡着空荡的城内，西城门口几乎寥寥无几的行人，若有，多是暮年之人。
城门前也不见守卫。
叶逢春策马疾驰，日夜不辍，马儿已有些力不从心，只得牵着它行进。
他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这曾经在书籍中被描绘得东部繁华的大乾城池，此时却失去了昔日的喧嚣，只剩下了清冷与凌乱。
他停在太守府门前，这里也没有守卫，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在门口晒太阳，他眯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与战争的残酷格格不入，整个人透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老伯，请问，这里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叶逢春翻身下马，来到那个老者身前恭敬地拱手询问。
老者睁开眼睛，看到叶逢春的瞬间，浑浊的老眼里透露出一丝惊疑。
“公子，一个人？”
老者打量了一下叶逢春，发现对方俊美无双，身形修长，气度不凡，应该是大家族出身。
他再次确认道：“您一个人？”
“不错。”
叶逢春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那您快走吧，碣石城已不是往日观海圣地了，您游历的时辰不对，赶紧趁着倭寇还未攻城撤出去，以免，哎……”
老者语气诚恳，显示出淳朴本性。
显然是将叶逢春当成了来看海世家公子。
“老伯何故劝我离去？”叶逢春眉宇间有着浓浓疑惑。
少侠。”
老者慈眉善目，眉宇有些忧愁，他对叶逢春和蔼说道：
“这碣石城呀，守不住的。”
“碣石城内不是还有很多将士们吗？”叶逢春认真道：“江湖上还有不少强者，正在赶来呢。”
老者愣了一愣，摇头笑了笑，笑容苦涩无比，叹息道：
“那都是骗人的话罢了。你看看这碣石城，哪里还有什么人手，能出力的都上东城楼去了，可你看看，就连城墙都破碎成那样了，根本挡不住东瀛军队啊……”
“而且，你口中的那些江湖强者，估计是不会来了！”
叶逢春眼眸微眯，问询道：“怎么讲？”
女帝那边不是许下承诺，召集江湖人士帮忙抵御沧海一段时间，为西域那边大部队的赶到争取时间吗？
难不成都没有人愿意出力？
他心底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另有原由。
老者抬头仰望天际，幽幽叹了口气。
“你是个读书人，不知道这江湖的情况也正常，据说是江湖上的另一批强者，将这些想要支援的强者给阻拦了。”
“至于为什么，老汉一个糟老头子，可没资格知晓。不过既然这帮高手宁愿花大力气阻拦有心之人的援助，都不肯来救碣石城，咱们这些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呢。”
“江湖侠义？呵呵……”
“所以啊，公子还是快逃吧！趁早走！等会儿东瀛的大军要来了！”
叶逢春心情复杂，自己人阻止自己人？
怪不得他一路东行，都没有看到江湖人士赶路的踪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感慨柔声道：“老伯，你劝我离开，自己却为何还待在城中？”
“老汉在这里生活了七十几年，这里是大乾疆土，也是老汉的家！老汉的儿子媳妇孙子，全都被东瀛狗贼所杀，如今就算是逃出生天，日后老汉也死不瞑目，倒不如陪着家人一起死在这儿，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公子，别耽搁了，赶紧走吧。”
叶逢春微微一愣，只觉得心头发堵，怪不得战火连天，老者却显得诡异的平静，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还有什么不平静的？
“对不住了老伯，我来晚了……”
如果能够早来几天，也许就能避免这场屠戮。
“公子说得什么话？这是家国之战，凭你一人之力是没办法扭转局面的，老汉看你不是一般人，知道你心怀苍生，但也不该将贼寇犯下的罪孽揽在自己身上，此时应当速速离去，学好文韬武略，来日才能匡扶社稷，驱逐贼寇。”
闻言，饶是已经心如止水的叶逢春也不禁有些动容，老者都处在这种境地了，居然还害怕自己因为看了太多的残酷失了心气，反过来鼓励自己。
实在是……
“老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绝不会因此颓废。”
叶逢春郑重其事地说。
老者颇为欣慰，拍了拍叶逢春肩膀。
“老汉信你，那你便去吧，切记，保重自身，为国为民。”
叶逢春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去，反而是转身拍了拍马儿的头，转头看向老者，“老伯，麻烦您一件事，我的马儿奔波了好几日，疲惫不堪，请帮我代为照顾一下！”
说着，不由分说，将马儿牵到老者跟前。
老者看着手里的缰绳，微微一愣，旋即抬起头来看向叶逢春的背影，喊道：“公子去哪儿？”
夕阳余晖投射下来，将叶逢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覆盖东边沧海。
他头也不回，只留下简短两字——
“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