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撇撇嘴:“我就是说说嘛。”
军营里,南楠面色苍白,以前殷红的唇瓣干涸。
南木看着她:“好点儿了吗?”
南楠点了点头:“伤亡......如何?”
南木的肩膀绷的很紧:“惨重。”
“可以在边关征兵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南楠穿上鞋子衣服:“有自愿来参军的吗?”
“一年前有十几个小孩儿来参兵,看他们的年纪实在太小又都没了爹娘,就放在军营养着了。”
“爹,带我去看看吧。”
十几个小孩儿排排站,南楠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掠过,嗓音有些虚弱。
“战场很残酷,你们应该也看见过死伤的士兵......你们真的想上场杀敌吗?”
其中一个小孩儿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水汽。
“我们想。”
南楠点点头:“好。”
她回去点了两个人,让他们教小孩儿杀敌自保的手段,又回了军营。
南木察觉出来点儿不对。
“那些孩子......”
南楠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但是未必不能。”
南木开口:“我会给他们送点儿必需品。”
南楠这才想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从小喝了药长大不会来月事的。
南木心疼的看着她:“快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接下来的半年里,又是一场又一场的胶着战争。
那个会温柔唤着自己青梅竹马“阿妹”的汉子也牺牲了。
他一直没有写家书,一方面他不识字,另一方面则是,他坚信自己会活着回去,活着娶到他的阿妹。
临死前,他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用指尖的血在包着银子的白布上画了一个符号。
他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这是徐街第三家包子铺的符号,阿妹最爱吃.......”
他身上出血点儿太多了,南楠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里好。
“南小将军,请您帮我把这个递给我阿妹。”
“告......告诉她,别等我了。”
他快要合眼的时候侧过了头眷念的往远方看了一眼。
那里,
是埋葬着爹娘的方向。
是阿妹的方向。
是家的方向。
南楠握着他的手,把他的腰牌拽下来连着那块白布和银子一起塞进了怀里。
王望跟在旁边,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他跟过来干嘛,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
几个明显矮了一头的小孩儿正搬运着尸体。
其中一个南楠认识,是街上的小女孩儿。
她故意压低了嗓音:“小将军,我今天杀了三个倭寇呢。”
南楠拍了下她的头:“做得好。保护好自己。”
第三天晚上,倭寇派人求和,这场战争,终于暂时平息了。
而这时,京中巨变,皇帝和皇后双双离世,御医查不出原因,只道是多年郁积在心,突发恶疾离世。
巧合的是,皇上和皇后曾经的确遭遇过暗杀留下了暗疾。
南木和南楠必须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回去的路上,边关的大娘大叔都在街边送行。
他们不停往将士们怀里塞东西。
南楠看的心中一动,他们保护的,正是这些人。
看着怀抱孩子的大娘,看着护着孩子和妻子的大叔,看着互相搀扶着的老人,南楠的心口隐隐发着烫。
“中军大将军。”
一人突然喊了一句。
声潮骤起,一声又一声。
南楠侧头看向南木,他的眼眶和脸都是红的。
父亲,这就是您坚持下去的理由吧。
“南小将军。”
又有人起了个头,南楠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耳尖红红的,有些别扭的对他们笑了一下。
人群传来满含善意的笑声。
两人带着一支军队紧赶慢赶的回了京都。
京都的街上满是人潮,却为他们留下了一条通道。
香囊手帕砸了南楠一身,她怀抱着香囊手帕,对着姑娘们挥了挥手。
他们还要进宫领赏。
现在坐上皇位的是皇后所生嫡长子,也就是太子。
封了一堆莫须有的名号又拿了不少赏赐,南楠的余光看向了一旁的摄政王。
少年帝王,必有人操控权势。
摄政王是代替或代表出国的、年幼的、生病的或神志不清的及不具备执政能力的君主行使国家领导权的人。
皇帝......哦不对,现在是先皇了,他极其信任这个摄政王,力排众议要给他这么一个封号。
南楠谢过皇帝后就被支出去了,明白摄政王估计要给她爹上眼药了,她也懒得留下来。
她出去转了转,皇宫不愧是皇宫,无比高端大气上档次。
不远处传来少女低低的呜咽声,南楠耳尖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一下。
人家躲起来偷偷哭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啊,但是哭得实在有点儿惨。
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就和死了爹娘一样。
少女警惕的声音响起:“谁在外面?”
下一秒,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少女窜出来直直撞上了她。
南楠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扶了一下她的腰,怕毁了人家的清誉又松开了手。
陆昭的眼睛很红,像个兔子。
南楠心跳快了几下。
是那天粉色宫装的女孩。
“多有冒犯。”
原来不是死了爹娘,是死了丈夫。
哭得那么伤心,那先皇老头倒是好福气。
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是你。”
南楠从怀里掏帕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认识我?”
察觉到自己现在还抓着南楠的袖口,陆昭急忙松开手。
“不......不认识。”
南楠拿出帕子放在她的掌心。
她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此刻却忍不住悄声开口:“死了便死了,又不是不能改嫁,哭成这样做什么。”
陆昭本来红着的小脸瞬间垮下去了:“你在说什么?!”
她明白面前的人是误会了,绞着手帕语气骄蛮:“你这人......我并未成婚,父皇和母后不久前离世,我心中实在悲恸,这才.....”
她瞪了眼面前的少年将军,却见本来冷脸的少年脸上多了些笑意。
那张因为征战带了些坚毅和粗糙的脸并没有折损她的半点儿风华,反而像是出鞘的利刃,比当年的惊鸿一瞥还要令人心颤。
不过这眉眼间的煞气和血腥气看上去有点儿唬人。
好在她昭阳公主是个胆大的。
“原来是这样,公主殿下,是我唐突了。”
陆昭捏着帕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叫陆昭,是昭阳公主。”
南楠行礼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即便几年未回京都,她也曾听过昭阳公主的名号。
坊间传闻她愚蠢恶毒,娇蛮无理,仗着帝皇宠爱无法无天。
坊间传闻当真不可信。
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傲娇的小公主。
“昭阳公主。”
陆昭的脸色更红了,奇怪,她的名字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好听?
“本公主.....允许你直称本公主的名讳。”
南楠垂着眼睫,面容昳丽,眉眼柔和:“殿下,那样不合规矩。”
要死了,叫殿下更好听了。
知书找了过来:“公主,您怎么跑到这里了,让知书好找。”
知书检查了一通陆昭,看她没有受伤,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先是被惊艳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赶紧行礼:“这是......少将军。”
南楠说了句起来吧。
知书拉着陆昭急急忙忙的往远处走:“我的公主殿下,和男子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会有损你的名声的。”
昭阳公主一步三回头:“名声?我有那东西?”
因为两人并未走远,南楠耳朵又比较灵,倒是听了个大概。
她低低的笑了声,真的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