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江听到这话微蹙眉头,“哪位朋友?”
听语气自然不是流珠,更不是青提。
可宋玉生在青屏山,长在青屏山,他对她应是再了解不过了,即使偶尔下山,却从未听说过她有除了师兄妹以外的朋友。
宋玉不再维持笑意,淡淡说了句,“师兄不认识。”转身向屋内走去。
真是可笑,苏江何曾关心过她的事,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跑来这发癫。
见她毫不留情的转身便走,苏江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开来一般,竟有种酸涩之感。
自那日分别,他们已经几日未曾碰面,每每他想起那日在茶楼,宋玉对自己下意识的躲避,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哄也哄了,她却还是不肯消气。
若是以退为进,退了这么些日子也该退够了,如今迟迟不见她来找他,难道,宋玉真的转性了?
“师妹,”苏江移步跟了上去,边走边说,“我听师母说你近日修为有所突破,恭喜你。”
宋玉停下脚步,冷静地回身看他,“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苏江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疏离和直接,须臾之间,他又恢复了一脸淡笑。
“宗门大选的结果出来了,两名弟子均在清心殿等候,师父还没回来,依师妹的意思,这两人该分到哪里呢?”
宋玉心中只是冷笑,从前爹爹出门未归时,山上的大小事由一向由苏江决断,何曾见他来找自己商议过,如今分发入门新弟子这种小事,他倒是找上门来了。
好啊,他不说自己倒忘了,就算他不来她还要过去呢。
宋玉似笑非笑,“听闻此次大选十分苛刻,能够通过考核之人想必也是出类拔萃,我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少年竟如此出众。正好同师兄一起过去看看。”
临时找的借口派上了用场,苏江自然欢喜。
“走吧。”
“等一下”,宋玉向屋内望了望,“我去去就来。”
榻上的郁景之早已醒转,也听到了他们师兄妹二人的谈话。
穆以亲眼看见公子的脸色由红到黑,由黑到白,在宋玉进门那一刻,全部化为冷若冰霜的眼刀向门口扫射而去。
宋玉是谁,岂会将这几分眼色看在眼里,她既然敢做就不怕被怪罪。
她满脸堆笑,“不必道谢了郁叔叔,你没事就好,今日恰巧舅舅也在,我已经叫人通知他过来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了。”
门外苏江静静等在院内,时不时踱步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耳朵。
郁景之来了兴趣,她竟敢打晕自己,实在胆大,岂能说走就走?
当即叫住正准备跑路的宋玉,“宋姑娘,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把我打晕了送到这里,岂有放置不管之理?”
宋玉指着穆以,“天地良心,我可没有不管你,我的灵药你可没少用,不信你问他。若非如此,你还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呢。”
郁景之捂着胸口费力咳了两声,气息奄奄说道,“但我总觉得呼吸困难,很是乏力。”
“所以咯,你应该多休息,现在就睡吧。”
“……”
“我需要有人照顾。”
宋玉看向穆以,“你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穆以是个懂事儿的,双膝一软立马跪下,“我是个糙老爷们,照顾人这活当真是干不了,若是再经一路颠簸回到青城山,恐怕我家公子的命也交代在路上了,就算是侥幸回去了……也……我家公子的身世您是知道的,宋姑娘大义,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就留下来替我照顾公子两天吧。”
穆以到底是在老爷身边待过的人,拿捏女人的话术随手拈来,身患重病,家破人亡,谁会拒绝这么可怜的美男子呢。
“这么说……也有道理。”宋玉面带犹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一双乌黑眼眸盯得人发毛。
郁景之无辜的看着她,“那你留下来?”
宋玉忽地明媚一笑,她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更是绝色。
她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下回换个计策吧,苦肉计在我这,不好使。”
“好好休息郁叔叔”。
说完,宋玉起身走了出去。
穆以着急的喊,“宋姑娘……”
哎,早知道这小魔头不比常人,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穆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公子,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这个宋姑娘不适合你……”
“我倒是觉得,这个宋姑娘挺有意思的。”
郁景之饶有兴趣的看着头顶,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哪个姑娘家会在自己脑袋顶上写这样的字啊,想想就有意思。
穆以是恨铁不成钢,继续劝说,“听说她从小就喜欢她的大师兄苏江,人家还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就算咱们今日能留住她又如何,明日呢,后日呢。你又不会一直住在青屏山,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宋姑娘,她迟早都要跟她的师兄走的。”
郁景之掀开被子自己坐了起来,笑着看穆以,“谁说我们不会一直住在这儿?”
穆以叹气,这时候他还笑呢,简直没救了。
姜若风一进门,便看到穆以一脸悲戚的模样。
再往里走,他惊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扯着床上的被子惊呼,“天呐,我看到了什么?你睡在宋玉的床上?还盖着宋玉的被子?宋玉知道吗?”
郁景之看着堆在一侧的被子,问,“这是宋玉的床?”
“不然呢,梧桐苑就她自己住,除了她还会有谁,她只说你在梧桐苑等我,可没说你在她床上等我啊,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郁景之暗笑,这也不难想通,宋玉怀疑自己是被幻术反噬才吐血,又害怕闹得动静太大牵连出她自己,这才悄悄把他放到梧桐苑。
见他不回答,姜若风急了,“你们该不会是……嗯?那可是我外甥女!你还是不是人啊?”
他当然不是人,只是不能跟他说。
郁景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你放心,你外甥女是被神偏爱的女人,我可不敢跟神抢人。”
姜若风仔细看他,“你确定?”
郁景之不紧不慢的躺回床上,苦笑说,“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多活一天便是赚一天,我哪有心思想别的。”
姜若风沉默了,的确是这么个理,景之自小患有奇症,心脉受损,且每每到了夜里,全身便会锥心刻骨的疼痛。多年来他们到处寻访名医,可惜全都束手无策。
近几年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不只是夜里疼痛,有时白日也会突然发病,阿玉说他在山门口呕血,想来也是突然发病所致。
郁景之的病也是姜若风的心病,他提到这事让姜若风更加自责。
“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也许你……”
“若风”,郁景之打断他,“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我也是天生绝脉之人,活不了几年,可若是没有你,我早在十三年前就不在这个世间了。”
姜若风沉默,十三年前他在满是蛛网的破庙里捡了景之的一条命,三年后他在黑风崖上为自己挡下一剑,景之总是说他两扯平了,可他却觉得扯不平,
景之的病并非不能治,他的绝脉属阴,而青城派心法属阳,二者可阴阳相合融会贯通,父亲说过,以景之的天赋,若是修习青城派的独家心法,十年内必有所成,到时可缓解病情也未可知。
可是那一剑刺中景之心脉,令他完全失去了修习心法的能力,也失去了治病唯一的机会。
……
姜若风神情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连忙问道,“那你现下感觉如何了,银柳可有给你开出什么有用的方子?”
郁景之为难的说,“有,也没有。”
“怎么说?”
“方才医师为我诊脉时,意外发现青屏山上的玄冥果,对我这病有特殊疗效,若是能接连服用月余,至少可以缓解每夜剜心之痛,可惜,那果子十分特殊,脱离果树片刻后即化为云烟……”
姜若风闻言两手一拍,“那有何难,我与姐姐姐夫说一声,让你住在这里养上一阶段不就行了,到时你便住在离后山最近的那间屋子,随时守在玄冥树跟前,还怕那玄冥果化了么!”
郁景之眼中有了光彩,“那我在此多谢姜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