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方建维一脸好事的表情趴在墙上看雨棠许久。
雨棠一个回身吓得要鬼吼鬼叫起来。
方建维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捂住雨棠的嘴巴把她拖出来。
“你在干什么?”方建维低声质问道。
雨棠显然不想被他知道原因,故意胡诌:“半夜肚子饿了,想去饭堂找点零嘴。”
“我们房间桌上那盘荷花酥不是今天才拿过来的吗?”方建维睥睨地看她。
有些“我们”说出口,总感觉出无限的暧昧。
方建维玩味着雨棠的行径,更觉有趣。
这姑娘鬼鬼祟祟来小门,显然是打算去找雨薇,这样遮遮掩掩,神神秘秘,显然是对自己不信任。
方建维太懂人心。要拉近二人的关系,博取对方信任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当然是拥有同一个秘密。
那么今天就陪她胡闹吧。
方建维灵巧地弯下身去,轻松把那条软钩从那杂役的裤子上拆了出来。
他又轻松地往上一挑,一整串的钥匙就都落在他手里。
“喏。”方建维也不多说,就把钥匙递给雨棠。
雨棠不好意思起来,自然不好再避着方建维。
可是,下一刻,雨棠就对着那一大串钥匙发起了呆。
这是哪一把啊?
十一花、方的、圆的……都差不多一个圆嘟嘟脑袋,下面的形状却是五花八门。
方建维正想把脑袋凑过来帮忙,雨棠就想到了主意。
先看看那锁芯。
锁芯是十字的,便在十字的里面找,没找几把,“啪嗒”一声,门就开了。
没有在雨棠面前逞够威风,方建维有些遗憾。
只好再找机会。
谁知他们二人正鬼祟之间,忽然看到有个黑影从房顶上掠过去。
“是猫吗?”雨棠问道。
“哪儿有那么大的猫。”方建维处变不惊道:“那一定是个人。”
“那会是谁?”雨棠原本想问出口,却想到有些事,不如自己先看看。
方建维同样吓了一跳。
这后院只关着苏雨薇,大半夜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大概是西院那几个方建坤的人来同她接头什么。
这二人摸黑在院子里走,这后院静悄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守,苏雨薇又关在哪一间。
就在这时,雨薇柔媚的声音响起来:“茂辉,我们歇息吧。”
方建维与雨棠愣在原地。
接下来那声音,吓得雨棠落荒而逃,方建维也在一旁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钱茂辉这就同雨薇好上了?”雨棠开始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好笑,又有些替雨薇高兴,毕竟镇国公的长子,也算是个好归宿。
苏雨薇怕是在给茂辉下美人计。方建维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
不过再想想,茂辉向来万花丛中过,对家里的夫人们也是一般般,遇见个漂亮的,也就玩玩,从不当真。
春宵几夜,倒也不要紧。方建维要自己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雨棠也觉出了不对。
雨薇这么快就同钱茂辉上床,大半是要探听什么消息。
她又心疼雨薇如今同风尘女子一般轻率随意,又担心她要去同皇上告密。
究竟是要干什么?
雨棠只好静观其变。
雨薇很快住到了东跨院的正房,同钱茂辉出双入对。
那二人的蜜里调油,好像真是新婚夫妇,搞得方建维和雨棠也不得不装得像一些。
雨薇有时候也坏。
自己同钱茂辉贴紧紧,还不忘回头促狭雨棠几句:“姐姐姐夫,你们两再近一些呀,这才新婚呢!”
雨棠一阵脸红,方建维也不敢逾矩,老老实实跟在雨棠身后,真像个惧内的驸马。
院子里的人都各怀心腹事。
不知道雨薇把他们的秘密说出去没有。
那夜的黑影,大概就是接头人。
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
毓芬还是照常给雨棠煮促孕汤,时苒还是照常给雨棠布置了一堆矿业开采的调研课题。
鲁吉高地的开采权回了大新,所有经济利益自然要想法子最大化。
还是雨薇幸福,就像个新婚的新妇。雨棠羡慕雨薇。
恍然之间,雨棠反应过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洵异了。好像就算是那封信,也并没有那么重要,羞耻感淡漠了许多。
女人的贞洁为何要以如此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待。得到一个女人的贞洁,便宛若珍宝,失去贞洁的女人就应当被弃之如敝履。
雨棠骨子里的叛逆冒了出来。
她偏不服从男人给女人定的那套规矩。
只要相爱是双方情之所至,也不伤害他人,那就是美好的。
雨薇也就慢慢融入进了将军府的生活。
她们姐妹二人就像将军府的两个女主人,各自执掌东西跨院的事务。
时苒他们对雨薇也很不错,特意拨了四五个下人过去给她使。吃穿用度也都用了县主的标准。
虽然名义上雨薇还是教坊司的人,可事实上,已经同官家太太一般无二。
雨棠与雨薇闲了无事便在一起聊天喝茶,感情竟比在侯府时融洽许多。
可是每当雨棠想同雨薇说说二哥的事,谈谈父亲的案子,雨薇却总是防备着,立即避重就轻,转移了话题去。
雨薇不是不信姐姐,她只是不信那个假驸马。
贪慕虚荣,顶着驸马的名义来混官做,说不定还骗了姐姐的清白。
姐姐一向是个傻的,说什么她就信。
不像自己,凡事留个心眼。哪怕钱茂辉对她千娇万宠,常常是同她闹腾一夜,到脚软了也不肯下去。可是自己还是明白,宠爱归宠爱,利益归利益。
她也不可能完全相信钱茂辉。
可谁让她是姐姐。之前看到自己在教坊司里搔首弄姿,还有被钱茂辉用匕首抵着的时候,她都看到了姐姐的焦急。
这世上的亲人没几个了,姐姐这么笨能怎么办,还是多少得帮衬着点。
教坊司的线报,秋儿与菊儿已经把节度使迷得七荤八素了。
可是那节度使守口如瓶,秋儿和菊儿使出了浑身解数,得的恩宠是越来越多,却也没从他嘴里套出来什么有用信息。
时苒同她传了消息,要她调查钱茂辉的异动。
说钱茂辉好像在跟突厥人接洽,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雨薇见到钱茂辉几次偷偷摸摸写的突厥外贸情况的报告。
可是她也不会全盘告诉时苒。
对谁都防着一些,是雨薇在教坊司里学来的法则。
日子就这样地过着,只有雨棠总觉得,不踏实。
雨薇若无其事地待在将军府,雨棠更是有些慌。
她有好多次做贼心虚,想把真相告诉时苒她们,却又实在不忍心伤害方建维和钱茂辉。
雨棠还是忍了下来。
一日用膳时,雨薇同钱茂辉撒娇起来,说来了蓼汀这几日,竟还没有去街上逛逛,都说蓼汀极具异域风情,不能不去领略领略。
方建维觉得雨棠总是心事重重,怕她胡思乱想,赶忙接过话茬笑道:“那我与郡主便一起去,我同郡主也许久没有逛街了。”
雨棠倒也想去。蓼汀这样别致的地方,自然值得好好领略。
时苒很是支持,又给雨棠布置了任务,要看看蓼汀的经济复苏情况。
那一日傍晚,伴着夕阳余晖,那几人到了蓼汀的主街道奉伦街上。
那奉伦街上人流如织,好似外地的蓼汀人都回了家乡。
道路两旁的摊贩热热闹闹地摆出各类商品,等待顾客光顾。
雨薇看着重获繁荣的街道,心下一阵欣慰。
方建维同雨棠并肩走着,二人一起调查着街道上的商品和价格,热络讨论着此时的蓼汀的经济活力。
钱茂辉搂着雨薇走在前面,二人甜甜蜜蜜,十指相扣。
雨薇侧身看了身后的姐姐,实在好笑,她同那假驸马倒像匹配得很,两个人热络地讨论民生经济,也真不愧是夫人的女儿。
雨薇从小也羡慕雨棠。那么聪明又博学,博学也多闻。小时候母亲总是暗搓搓说夫人培养了雨棠就是为了往那凤位上送的。
夫人这样的母亲多高贵,哪儿像自己的母亲,每日就院子里那些蝇营狗苟和笼络男人。
尤其是抄家以后。雨薇是怨恨过的。为什么都是父亲的女儿,就她可以幸免于难。
她们其他女眷都被丢进教坊司去,受尽蹂躏和委屈。
也好,如今的自己也强大了。再不是那个为了维护清白以死相逼的小姑娘。
贞洁又如何,实际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表哥说觉得前线那不大对劲,雨棠又替他一起瞒着,让自己来看看。
若替他办成了就给她脱籍。
这可太诱人了。她不想再在教坊司里以色侍人。
即使贞节不重要,她也得能挑男人才行!谁来都得笑脸相迎,那是……屈辱。
虽然皇帝表哥也……
那夜喝醉了,皇帝表哥把自己当成姐姐,一半清醒一半醉就睡在一起。
雨薇是愿意的。她小时候就喜欢皇帝表哥,只是自知配不上。
那一夜春宵,皇帝表哥给了她无限温柔,所以她才义无反顾要替他来前线做眼睛。
勾引钱茂辉这事,雨薇也是没有办法。
钱茂辉那莽夫,上来就准备给自己丢井里,一杀了之。姐姐虽然想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时苒她们给她递了消息,说是皇上的意思,要她抓住钱茂辉的软肋,做他的女人。
雨薇知道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失落。
皇帝表哥竟然一丝犹豫也没有,就把她送上别人的床。
虽然她也知道,以如今的情况,即使脱了籍,也不可能进宫去做娘娘。
她想起来钱茂辉他们哄了姐姐说是皇帝表哥害了父亲。
这怎么可能!害了父亲皇帝表哥能有什么好处?
他也说了,那个姐姐看到的“二哥”满脸伤痕,怎么就能确定是二哥?也就姐姐那个“四呆子”相信。
虽然,雨薇自作聪明地,也没有立即告诉时苒她们夏洵异是冒牌货的事。
她总觉得,事情握在自己手里,也不至于都受人的牵制。
何况说出去,姐姐就完蛋了。
雨薇回过头,满意地看了看身边的钱茂辉。
哼。男人。哪个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教坊司里,她就已经是花魁一样的人物了。
虽然陪着那些老头子实在恶心,可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又足以让她在别的歌姬面前挣足面子。
不过撒几个娇,又假装寻死几次,倒在他怀里就上了钩。
院子里的下人还说他什么“少年英雄,冷静自持”。
还不是那些个女人不够漂亮妩媚。
想着,雨薇愈发得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