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雨棠她们经过了一片芦苇荡,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方能出去到驿站里坐车。
换在原来,雨棠是走不过去的,又是泥泞又是杂草,不是这里刮了就是那里蹭了。
可是如今雨棠却轻车熟路,一手拨着芦苇荡,一边引着大家往外走。
果真是块好料子。不愧是侯爷的女儿。时苒心里想。
时苒来时,皇上给了她许多个任务。其中一个,是辅佐雨棠,让她帮自己跟突厥和谈。
时苒原本就是定远侯给晋王准备的文墨侍女,晋王成年以后就入了府。
最开始时苒的性格和见识和晋王妃很是投契,时苒又大几岁,像姐姐一样照顾指引着晋王妃。
谁知一日醉了酒,她和晋王竟然有了事。
原本晋王太过风流,晋王妃还能安慰自己,贵族男子大多如此,一家之主,要端庄大度。
可视同姐妹的时苒的背叛,晋王妃无法接受,才导致了晋王与晋王妃彻底的分手。
那一场情事,实际上是时苒设计的。
她也是逼不得已,家里那不争气的兄弟四处吃喝嫖赌,自然债台高筑。
那追债的恰好被西院的庶长子的母亲杜慧岚遇上了,她就起了坏主意。
杜慧岚生了允晟,就一直替孩子打算。
允璜出世以后,允晟的地位一落千丈。
杜慧岚虽然出身低微,可野心不小。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做这王府的大娘子,却想要实实在在的好处和权力。
府里孩子虽多,却只有允晟和允璜两个男孩子。允晟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允璜有重大过失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成为世子的。
允璜要出事,首先要解决根基深厚家世不凡的晋王妃啊。
杜慧岚把主意打到了时苒身上。
那周玉菲看着温柔大度,实际上小孩子脾气得很,又心高气傲。
杜慧岚看出来了,每次晋王有了风流债,晋王妃看着面上什么不露,可私下也总免不了黯然神伤,和她那心腹时苒感伤几番。
击碎晋王和晋王妃之间脆弱的关系,让时苒做晋王的风流债不就好了?
从小被人选进府做侍女的,几个没有不堪的家人。
那么细心查访一下,就有了。
时苒家生了五个姊妹才得了那个兄弟。
那个兄弟从小自然被宠坏了,从十一二就跟着人出入赌坊,这不就被杜慧岚的人设了局。
赌场的人出老千,赌徒是能抓到证据?又赌红了眼,不知不觉欠了六千两银子出来。
人被赌场扣住了,说每日是三分的利息,一个月不来赎人,就砍了手抵债。
时苒家就她这么一棵摇钱树,父母别无他法,只能来找她。
时苒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
她找晋王妃筹款子,晋王妃最恨赌徒,咬着牙狠狠地说:“让他砍了手去!我看他这条命也换不来六千两银子!”
时苒一惊,敏感的心凉了半截。
晋王妃……从来不曾真正看得起自己过吧。
所以杜慧岚找上门来,时苒沉默了好几日,答应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时苒读书太多,想法也多。她忍住所有的愧疚感,利用晋王和晋王妃的信任做了局。
晋王妃发现时,火急攻心,当场昏了过去。
时苒不过是文墨侍女,长得不算漂亮。
晋王妃醒来以后给了时苒几十个嘴巴子,人都打肿了也不肯罢休。
那样信任之人。想想也很能体会晋王妃的绝望。
晋王对女人一向温柔,时苒与他有了事情,他就有了护佑她的男子气概。
晋王冲到晋王妃处,赶紧把时苒护下来,见晋王妃不依不饶,一个冲动,晋王就给了晋王妃一个耳刮子。
晋王妃可是定国公嫡长女,千尊万贵的,如何受过这委屈。
晋王和晋王妃从此走向陌路。
而时苒,她良心过不去,只老老实实地在晋王府辅佐晋王、教育允璜。
晋王几次提了要给她开脸,她均是拒绝了。只安心当个姑姑。
这一次来,时苒是要襄助晋王稳定康南州的局势,也慢慢把自己人渗透进去。这雨棠,恰好是皇上的表妹,又是夏洵异的未婚妻,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加上她是侯爷的女儿,时苒是真心护她,要把她当自己人培养。
说起来侯爷对时苒的知遇之恩她也没齿难忘。
那会儿子家里收成不好,父母亲就打算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
几个人牙子挑来挑去,都给不了几两银子,只说她相貌平平,虽然还算机灵,可也只能做个粗使丫头。
是侯爷路过看到了,觉得她聪明,就挑了去,大大方方给了她父母银子,又教了她文墨,让她摆脱了伺候人的命运。
若还在父母身边,自己也逃不过那几个妹妹的命运。早早嫁了人,生一堆孩子,还要挨丈夫打。
哪怕这辈子就孑然一身,时苒也绝不后悔。
这一行人各怀心腹事地走着,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奇怪的气味,隐隐绰绰飘在空中。
时苒伸出手扶着雨棠,恭敬道:“皇上相信,你不会拒绝,因为和谈之事,你帮的不止是皇上,更是夏洵异和整个定远侯府。”
雨棠心下一阵叹气。
或许因着同新君的这份血缘,她根本就难以逃脱大新朝堂的种种算计,新君的所有行动,绝不可能是单纯为了她好或者其他感情用事,这是君主的必备素质。
雨棠一边用手拨开路边高耸入云的芦苇,一边转过身同时苒讲话。
忽然她感觉脚下一软,几乎要摔下去,时苒伸手过来扶住她,却突然大叫起来。
雨棠难得看见时苒有如此失态之时,心下一阵好笑。
低头去看,只见一只灰黑的人手从芦苇荡里冒出来。
我意识到这是一具尸首。
她毕竟跟着吴非议见识过不少,比起其他人,淡定得多,只蹲下身查看。
后面跟着的太监不明所以也聚上来查看情况,看到是死尸也都吓得退到一边。
雨棠只好自己拨开芦苇荡,查看完整情况。
这不拨不要紧,拨开芦苇荡发现,里面好几具尸首,看情形,死了半月有余,死因看起来均是刀剑伤。
可这些尸首的盔甲同刚刚所见的兵士有所不同,雨棠便疑道:“这种盔甲是突厥兵士所穿吗?”
其他人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呕吐。
听到雨棠问话,只一个胆大的太监过来望了一眼,虚弱道:“好似是带刀侍卫的织金猬甲。”
“带刀侍卫?”雨棠拨开芦苇荡仔细查看了一番,芦苇荡中共计六人,均是带刀侍卫的穿着。
那芦苇荡十分茂密,这尸臭是遮住了大半,可芦苇荡一拨开,那熏天的臭气简直难以名状。
雨棠虽跟着吴非议跑了几趟义庄,可如此滂沱臭气,也是第一次遇见。
雨棠也抵挡不住,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时苒休整了一会,拿出帕子掩住口鼻,过来劝雨棠道:“这事无需郡主操心,我们回去报了钱将军同夏章京,他们自会派人前来收尸。天色将晚,恐入夜后尸变,我们尽快回驿站搭车为好。”
听闻此话,雨棠也不再坚持。
只带着一行人赶紧回去通知钱茂辉同那冒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