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恰好翠姐住在小玲处,便也在前院。
这会子,小玲和洪姨带着阿芫洗漱去了,屋内只剩下雨棠与翠姐二人。
翠姐有些局促,只不停地转着手中的茶杯,好像想说什么似的,又很是犹豫:“苏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毕竟我家小玲跟着你,我也望着她跟着你能 有些出路。”
雨棠想起从前母亲教导万不可听下人摆弄是非,这场景,大抵八九不离十,要说些什么蝇营狗苟之事。
正想抬脚就走,雨棠又想起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倒不好摆出过高姿态来。她便忍耐着微笑答道:“那可好,我如今孤身一人,望翠姐多多提点着才好。”
翠姐一听,瞬间来了劲,把杯子放在桌上,向雨棠靠近了些道:“你与少爷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翠姐知道翠姐的问题有些冒昧,只是苏姑娘如今已住在夏府,这个问题不想清楚些,倒显得 姑娘家家的没脑子了。”
雨棠不想回答,只装傻地看着翠姐,她细眼淡眉,面如银盆,组合在一起,倒也显得有几分清秀,雨棠看着她的眼睛,就是不说话。
翠姐眉毛一挑,凑近了些,道:“苏姑娘或许不知,少爷是嫡?子,老爷夫人是灌注 了许多希望在他身上的,我在扬州时,一日听老爷夫人吵了起来,就为着少爷写信回来说把你带 回家。”
雨棠顺着她的话道:“如今我也只能拖累少爷,这也是实情。”
翠姐得了鼓励似的又道:“夫人多少是这意思,又因着大小姐夫家,也就是两淮盐课陈家的三小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少爷原本就与三小姐一处?大,格外亲厚,夫人想着说上这?亲事,亲上加亲更是 亲热。信到了京城,谁知少爷是如何也不依,老爷夫人也是不解其意。夫人的意思,如少爷喜 欢,待陈小姐过了?再给你发落个小娘,也全了脸了。这不?陈三小姐如今也一起到京城来了,名义是走亲戚,实则要同少爷谈谈旧事,重拾旧好。”
这一句,在雨棠心里倒是起了波澜。她静静地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翠姐添了些水,心里酸酸想道,那日扶着夏夫人的,原来并不是什么小娘,而是这陈三小姐。
雨棠脸上却不愿被人看出什么,只回了句“那便如何了?”鼓励翠姐说下去。
翠姐看雨棠并无异样,仿佛有些失望:“我们这些下人议论起来,都道老爷夫人薄情了些,总想着攀?附凤,到了紧要关头便只想着自保。”
翠姐这话像是向着雨棠,雨棠却全不在意,只笑道:“夏老爷夏夫人不算攀?附凤了,若有心攀?附凤,给你家少爷再说一?世家女子也不算难事。”
翠姐为雨棠抱不平,她倒一脸无所谓,翠姐有些讪讪道:“你这样的世家女子,做夏家的小娘,怎地不委屈?”
雨棠不动声色,尽量表现的不卑不亢道:“我家虽遇上事了,只是我也未被没入奴籍,一切只说和平?一致,没有非去做谁家小娘的道理,况且我虽无父母还有兄弟,?兄是两广总督?祁骏的女婿,二哥是蓼汀节度使吴 耀淮的女婿,发落我怎地也要经过他们同意,倒也没那样容易。”
听了这话,翠姐有些尴尬,感觉自己议论的事有些小家子气了,本人倒不大在乎,倒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她下意识又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杯子。
雨棠见了这场景,心下有些满意,但转念一想,翠姐是夏家的老人,自己住在夏府,倒真需要她的的提点,太过清高却是没有必要。
雨棠缓和了语气,只亲切地拉着翠姐的手道:“感谢翠姐告诉我这些,少爷与我退了婚,又这样住进夏府来,再议 亲也难。我是女子,无法开?立户,兄弟又远,我已来了数月,少爷却未曾提起过什么,我也不 知其意。”
翠姐这就又有了些动力,她拉着雨棠的手道:“苏姑娘,我这一来,倒是觉得少爷心里也算有 你,既不允纳你做小娘,也带在身边,你不?了少爷急的什么似的,亲自带人去寻,你要抓住 机会才是。”
雨棠没有在意,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倒也不必强求,少爷已递了退婚书,我母亲走之前也是知 道的,他对我也并无什么义务,不过是定了亲,时移势易,因环境改变退了婚也是有的,趋利 避害倒也可以理解。”
翠姐抿了口茶,笑道:“这便是苏姑娘你不了解少爷了,少爷这人责任感很重,也很讲义 气,不然?子娘…”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不妥,便停下来,又笑道:“总之少爷是真君子,必 是良配,小玲跟着你,我也望着你好些,小玲还有个弟弟,总也要人提携着。”
雨棠忽然心下有些厌恶。
若她只为了小玲,尚且感其爱女之心,用了小玲,却是为儿子搭桥,雨棠多少有些不?。却又是小玲母亲,尊重她也才全了小玲的脸面。
翠姐?雨棠不说话,继续道:“我也知你家出了变故,此时要老爷夫人接受你做大娘子,一时 之间也难,今后我也多替你谋划些,抓住了少爷的心,一切便容易了。你母亲不在有些体己话无人说,我便舍出老脸和你谈两句。你要找着机会和少爷单独在一处。别觉得倩娘是他的妾室,其实他二人如今不过虚名罢了。独处时间你要想法子搞定了少爷,其他事,少爷自然会去争取……”
翠姐说着往雨棠身上扫了几眼,露出了几分庸俗的媚笑道:“你如今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长身子,男人么,谁抵得住女孩的如水柔情。何况少爷也是久旷之人。你要点燃了他心头那把火,其他事还不任你摆布。”
雨棠听着这话越说越不像话了,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能说出什么混账发言。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如何听的下去,她面红耳赤地站起来,赶紧推说要去看看阿芫如何了,只顾自己赶紧离了这尴尬之地。
雨棠一路昏头昏脑到了浴房,阿芫竟还在洗,?阿姊推?进去,阿芫紧张地立刻坐进水里,只道男女有别,阿姊不能看他洗澡。
雨棠抬头看了看小玲和洪姨,忍不住笑出来,道:“四岁的阿芫是小男 子汉了,阿姊要注意避嫌了,以后阿芫自己睡觉去,阿姊先回房了阿。”
只听?内“嘭”一声,又有许多水花拍动的啪啪声,阿芫大喊:“阿姊等等我,我怕妖怪呀, 阿姊可别让我一人睡!山海经里的九尾狐要来抓小孩子哩!”
几个大人笑得肚子疼,只听小玲与洪姨给他从水里捞了出来,雨棠便在?口道:“阿芫只管沐浴,阿 姊在?口等你,放心好啦。”
之后几人一道歇下,一宿无话。
可歇下后,雨棠却是心思重起来。
她翻来覆去地想,洵异虽是温柔,可究竟对于二人之事却不曾有交代。知道自己缺钱也是暗中帮衬了些,最近也总叫洪姨来帮忙,却不曾劝阻过自己出门。
雨棠害怕自己一头热地陷进去,再得了他一句轻飘飘的“我不过是照顾你”。
雨棠心里明白,现在的情形,想必夏家现在也看不上雨棠,如今陈三小姐来京,就是说亲的意思。
可就算雨棠什么都知道,翠姐说的那些,自己如何做的出来?那是烟花女子所为啊。
雨棠坚定地想,宁愿带着阿芫离开夏家,也要那样低三下四,失了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