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以来，太后虽然总是缠绵病榻，但有太医们的悉心照料，和那珍惜的药材吊着，时好时坏的拖着便罢了。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的雨依旧下个没完。
曹琴默听杜有秋来回禀，说太后听闻皇后蓄意陷害甄氏和温太医不成，反倒牵扯出了果郡王与她的奸情，就连象征着大清之福的龙凤胎都是二人的孽胎。
杜有秋为首，太医们伺候在寿康宫，听寿康宫人说，太后当时正喝药，来回禀的小宫女小心又小心的回禀。
可太后登时气得便吐了血，便噎住了气，瞪圆了眼睛，直喊了两声舒太妃的名字，又喊了两声皇帝，杜有秋还没来得及施针，她便咽了气。
曹琴默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大殿内，想着想着就发笑起来。
“皇后啊，以后可没有人能护着你了。”
片刻后，方才唤乐袂等人进来伺候梳洗，只是今日只着几近缟素的衣裳，头上的名贵珠翠都卸了，连妆都没有上。
内务府连夜操办起了太后的丧事，倒是没有叫曹琴默多费心。
谁知没有出门，小厦子便打发了人来回话。
那小太监低语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厦公公差奴才告诉娘娘，皇上昨夜闻听太后薨逝，悲恸万分，今日早上是万万不能去丧礼了，皇后娘娘要去看望皇上，皇上大怒，密令皇后在景仁宫禁足思过。”
看来太后丧事是由自己越过皇后，全权负责了。
曹琴默淡淡点头道：“知道了，那皇上可曾提及婉嫔？”
小太监忙点头道：“昨儿夜里，皇上口谕，去碎玉轩婉嫔钮祜禄姓氏，褫夺封号，降为官女子，迁居至茭芦馆，五公主胧月交由敬妃娘娘抚养，大概皇上身子好些，圣旨也就下来了。”
没有处死浣碧倒是在曹琴默的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大抵是因为她刚刚诞育了五公主的缘故吧。
于是摆一摆手道：“御前忙，你先回去吧，好好伺候着皇上，有什么事即刻来回禀本宫。”
小太监欢喜接了赏钱，麻溜地又回去了。
后宫这一番剧变，太后薨了，皇上和皇后身子一下都不好了，可这和他们做奴才的有什么关系？
于是赶忙去了丧礼，皇室宗室的人和嫔妃已经三三两两的到了，不过妃子们都是眼下微青，昨晚的事情太多，今儿又起得早，自然都没有精气神。
“参见淑贵妃。”
这场合过于肃穆，以至于个个都不敢像平日一般随和，只能皱眉低语。
现在还在等人齐，曹琴默见敬妃已经恭敬地站着，便悄悄拉她到一旁。
“甄氏一族已经被皇上下令处死，婉嫔从前是她的义妹，皇上昨儿托我处置所有，敬妃姐姐可为我出个主意？”
敬妃吓一跳，连忙低声道：“贵妃娘娘客气了，要我说，这事您真没法轻易做裁决，处不处置都不妥，不如等皇上好些了，再请示。”
曹琴默哪里是真的要她的意见，只不过是引出个话题，顺带再试探她一番。
她昨儿一言不发半日，自己又那样疾言厉色，她是个聪明人，恐怕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不敢与自己多亲近。
可自己偏偏不叫她再置身事外。
于是也轻声道：“也好，只是我想皇上这样生气，恐怕容不下她了，若真如此，我愿意为姐姐说和，叫皇上将胧月公主交由姐姐抚养。”
敬妃一愣，刚刚那一番话就是打太极，自己早就看得清楚，投靠贵妃那么是非就不会少，自己何苦？
此刻闻听一番话，却大喜过望，小声呼道：“妹妹，果真吗？”
胧月公主才几个月大，却是那般可爱，自己瞧见她总是欢喜极了，如今贵妃告诉自己，自己以后可以有一个女儿了？！
曹琴默微微笑道：“我难道诓姐姐，姐姐放心，我定为姐姐争取。”
“那我便多谢娘娘，若真如此，我必定拼尽全力好好呵护她！”
敬妃简直欢喜得要疯了，连忙拉住对方的手，几乎喜极而泣，只是她还在努力克制。
“姐姐叫我娘娘，这多生分，姐姐的资历远在我之上，来日抚养胧月公主更是尊贵，姐姐也可坐得贵妃。”曹琴默知道这就妥了。
敬妃并不在意贵妃之位，但也是感激万分，动容道：“妹妹，多谢你。”
其余人则在窃窃私语，尤属几位王爷，他们多多少少听说了后宫发生的大事，但甄氏究竟犯了什么错不得而知。
今日又见果郡王和慎贝勒没有来，而皇上和皇后皆称病不出，实在是匪夷所思。
且今日嫔妃个个低头肃穆，半句关于昨日的事情都不敢提起，可见兹事体大。
“皇上驾到！”
众人等待间，外头却出乎意料的响起了厦公公的高呼。
曹琴默连忙率领众人跪迎。
“都起来吧。”皇上脸色发白，坐在轿子上，声音虚弱。
曹琴默连忙上前，和小厦子一左一右扶着他，关切道：“皇上身子不好，现下却已经来为太后守灵，臣妾瞧着实在心疼，等下皇上用些东阿阿胶炖羊肉吧，补补精神和气血，守灵虽然要紧，可也要注意身子。”
皇上的到来出乎大家的意外，可他是一定要冒着大雨前来为太后守灵，否则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
淑贵妃的这一番话提醒众人，皇上并非来迟不孝，反倒是不顾自身的大孝。
皇上死寂的心终于在听到淑贵妃这一句话时有了触动，他寒凉的手触及贵妃的温润双手，心里安慰的同时忽然极尽的委屈。
这一天一夜来，多少事情忽然就出来了，自己，皇后，太后，整个后宫没有片刻安宁，她们是想生生逼死自己。
此刻唯有淑贵妃体谅，她帮自己把后头的事情处理的很好，进退得宜，除了这些，她是最温和最娴静的。
此刻真是疲倦万分，唯有淑贵妃是真心关心自己的身子，而不是旁的。
于是沉声道：“好。”
曹琴默见他的模样自然担心不已，福意才四岁，皇上可不能现在被气死了，见他对自己情绪和缓，更是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