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方才哭得厉害，说恭定动手打了她，又说淑妃执事不公，朕叫你来，是想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乎曹琴默的预料，皇上并没有因柔贵人的啼哭与告状而对自己愠怒，如今盘腿坐在榻上反倒有些不耐的神色，又抬手示意曹琴默坐在旁边。
“皇上，端贵妃最是宽和避世，延庆殿的宫人们都说是柔贵人辱骂恭定公主为罪女，公主反驳了几句，反倒被她掌掴了。”
顿了顿，又道：“公主年幼无知，也是气急了，反抗之间不小心扯坏了柔贵人的耳朵，臣妾这才发落了她身边的宫人。”
皇上品了品茶，点点头，端贵妃最为不愿惹事，淑妃也一向宽和，纵柔儿和自己告状，自己也是不大信的。
“嗯，朕明白，恭定身份特殊，不好叫她受了委屈，让天下人觉得朕苛待允?一脉。”
皇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微笑看向曹琴默：“你替皇后协理六宫，发落宫人是理所应当的。”
曹琴默眸光微垂，既然是理所应当的，皇上还要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呢？无非是他自己不愿发落柔贵人，想让自己开口，他再从轻发落罢了。
于是轻呷香茗，并不答话：“是，柔贵人的耳朵伤了，臣妾已经叫太医去看了。”
皇上顿了顿，点头：“好。”
一片寂静，皇上又想开口，竹息却突然进来了。
“皇上，太后下旨褫夺柔贵人‘谪仙娘子’之号，降为常在，居承乾宫思过。”
皇上睁大了些眼睛：“皇额娘也知道了？”
竹息和曹琴默飞快对视一眼，竹息笑笑。
“柔贵人这些日子的事情，太后虽然在病中却也听说了好几件呢，太后还说，淑妃从前顾及皇上的心意对柔贵人太宽和了，皇上要多听听六宫的声音。”
皇上方才沉思起来：“朕明白了，劳烦竹息姑姑走一趟，请回禀皇额娘，儿子心中有数。”
竹息笑了笑，方才离去，曹琴默一副微笑不语，皇上倒也有些心虚，率先开口。
“皇额娘从来不管后宫的事情，看来是朕太骄纵她了，这次柔儿受的惩罚也够了，过段日子朕再去看看她。”
曹琴默微微惊讶，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劝慰皇上，不想他就这样轻轻揭过，原来这薛氏也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皇上到底还是放不下纯元的脸蛋。
“臣妾无能，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竟也约束不了宫嫔，臣妾听说纯元皇后在府内的时候，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呢。”
皇上一下来了兴致，含笑道：“琴默也听说过纯元的事吗？”
“纯元皇后乃世间第一女子，可叹臣妾入府晚，竟无法习得一二呢。”曹琴默一副十分向往的表情。
皇上一脸出神：“啊，若是纯元还在……”
纯元还在的话，后宫必定一派和睦，薛氏空有美貌，性情才华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柔则。
心不由得沉了沉：“柔常在的事朕也听说不少，唉，不想她这个性子。”
曹琴默关切模样。
“臣妾赞同柔常在好好思过一段日子呢，臣妾纵然也喜欢她，可是她实在是犯了众怒，臣妾今日也护不住她，不如磨磨她的性子，日后出来才能姐妹和睦呀。”
“琴默，你总是替朕着想。”皇上动容，心里打定主意不去看柔常在了。
第二日午后，端贵妃、敬妃、贞贵人、欣贵人、婉贵人、万常在、马佳常在、周答应竟乌央乌央地来了。
曹琴默知道自己行为大快人心，她们是来拍马屁的了。
端贵妃和敬妃自然是不动神色，余下众人嘴就没停下，足把曹琴默怒惩柔常在的事迹奉为丰功伟绩。
几个贵人常在，你一言我一语，把柔常在从头到尾，从内到外讽刺了一遍。
约莫几日，皇上大概是觉得柔常在的品实在比不上纯元，便也丢下了，开始今儿召这个贵人侍寝，明儿叫那个常在伴驾。
后宫的风向一下就倒向了这位刚柔并济的淑妃娘娘了。
此后老人里当属惠妃、香嫔和婉贵人最为得宠，新人里是贞贵人和马佳常在得宠，其余新人也就周答应和杨答应冷落些。
不过杨答应娴静不惹事，周答应豁达，倒是和欣贵人投脾气，多多来往了，祺贵人哪能看得惯，时不时欺负周答应，总之什么事都瞒不过曹琴默的眼睛。
太后高兴皇帝雨露均沾，对曹琴默偏向柔和的掌事态度及对皇后的恭敬态度也十分满意。
故而曹琴默这淑妃之位和协理六宫之权是拿捏得稳稳的了。
柔常在自然愤懑郁结，安陵容得令便在她面前演了“暗度陈仓”，假意疏远淑妃，拉拢她起来。
柔常在日子过得不差，但远比不上得宠时候风光，安陵容长久接济她，二人一来二去便也真的熟络起来了。
一场大雪下了好几日方才放晴，皇上惯例举办了家宴，太后也撑着身子来了。
如今她虽然在病中，倒也关心果郡王，意欲指了沛国公府的小姐孟静娴给他做福晋。
谁知果郡王还是笑嘻嘻地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他就是不愿意点头，太后也无法，皇后连带打趣了允禧，这事便按下不提了。
转眼便到了除夕，曹琴默下午就开始布置宴席，到了晚上要开席的时候，特意让人去倚梅园折了好几枝开得正好的红梅插瓶。
殿内不摆熏香，暖和的炭火烧起来，红梅香气幽微，十分别致。
众人宴饮，新嫔妃们多才多艺，争先恐后地进行表演，皇上酒过三巡，看着红梅花十分惬意。
马佳常在和万常在嘀嘀咕咕起来，皇上注意到了，笑呵呵地问起。
“你们俩说什么呢，那么起劲儿？”
马佳常在起身，笑道：“臣妾们在说宴席的布置呢。”
“哦？你们有何见解呀？”
马佳氏十分想显摆自己的品味，得意地指着红梅。
“淑妃娘娘命人折了红梅，只是红梅在冬日里最为寻常，平平无奇，哪里比得上花房培育的水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