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马市大案引发了各地妖族关注,同时也让雍长殊意识到妖族现今一个很严重问题。
妖族大多喜欢独来独往,有些甚至根本没有记录在案,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某天失踪了,也不会有谁注意到。
邓家这百年来能一直有机可乘,与妖族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性密不可分。
他们必须对国内现存妖族做一个全面统计,将妖族的基本信息与居住地登记备案。
这件事特管局以前就在做,但推行时各方面受阻,所以一直没办法实现全妖族登记注册。
可眼下不能再因为一些理由就搁置。
最先要做登记的一批妖族,就是从长林山里救出来的那些小妖。
……
会议结束后,元酒活动了一下僵住的肩膀,看着所有人一股脑散去。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经灰蒙蒙了。
“六点多了,去吃饭?”
雍长殊挥手将面前的文件收入空间,解开了衬衣袖口那对祖母绿宝石袖扣,将西装脱掉后搭在臂弯,停在元酒面前朝她伸出右手。
元酒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颚,微微敛起偏圆的眸子,傲娇猫咪似的打量着他的手,慢慢将目光攀到他那张过分矜贵优雅的脸上。
她不动,他就不动。
她想打量,他就任她打量。
“元观主可否赏在下薄面,共进晚餐。”
元酒失笑道:“浮夸。”
她抬手在他温热的掌心上拍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门口:“今天晚饭要是不好吃,接下来一个星期,咱们就不约饭了。”
雍长殊将西装换了手搭,右手将会议室门关上后,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
“保证好吃,不好吃以后的饭我都管。”
元酒啧啧叹道:“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雍长殊摊手道:“那没办法,谁让我不仅聪明,还会投资理财呢?”
“法力高强,但却背着债务的人,应该是无法体会到我的快乐了。”
元酒磨了磨后牙槽:“我觉得几天不见,你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攥着呢,别忘了。”
有钱又有什么用,都快成死狐狸了。
要是她没良心一点儿,愿意去当个庸医,再瞒山过海把他遗产搞到手,谁还不是个人间富婆了?!
“得罪了,请务必保住我这条命,我还能给你创造更多财富。”雍长殊眉眼间都是细碎清爽的笑意。
元酒:“这才像话。”
“咱们是坐车,还是步行?”
雍长殊看了眼停在路边的黑色保时捷:“车已经到了,先上车。”
他拉开车门,让元酒先上去后,才跟着坐进后排。
……
元酒本以为去吃饭的路上总该能清闲一会儿,但雍长殊的手机刚上车就嗡嗡嗡震动起来。
他歉疚道:“我接个电话。”
“你随意。”
元酒抬手让他自便,把后排车窗降下来,右手支着下巴看着这种城市繁华的夜景。
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一共接了两个电话。
元酒对他的忙碌也有了进一步了解:“你平时都这样的吗?一天到晚不得闲?”
雍长殊将手机关机,摇了摇头道:“近些年已经很少碰到这样忙碌的时候,平时都只用管自己公司事务。”
“刚刚接的电话,是我今天临时决定要买一块地,给对方邮箱发了邮件后,一直在等反馈。”
元酒一听好像是和赚钱有关,立刻来了精神:“买地?你这是又要投资吗?”
“不是,这块地你昨天去过的。”
元酒拧眉思考了一会儿:“别卖关子,到底那块儿啊?”
“白马福利院。”雍长殊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那块地自从火灾后,几个接连买下的商人都没能将那地方经营起来,如今已荒废很多年了,要不是这回报告中提到,我根本想不起来这地方。”
“你买这块儿地打算干嘛呢?”
元酒回想了一下,那位置属实有些偏僻,周围有好多大型的工厂,好几个车企都在那边。
“我打算投资建个学校。”雍长殊拿出平板,点开邮箱后打开了一份邮件,顺手递给元酒,“这是今天下午我的公司设计部门出的一张设计图。”
元酒惊叹于他的博爱与超强行动力:“你做慈善啊?”
“慈善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最主要是我有私心。”雍长殊对元酒一向直言不讳,“我是狐妖,所以我自然会将妖族放在前面考虑,我从来都不避讳这一点。”
“这个学校我是想建成一个专门收纳妖族和半妖的寄宿学校,弄成和特管局对接的一个项目,也是我接下来一个计划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不需要雍长殊说得多透彻,元酒愿意动脑子想想,其实很快就想明白了。
妖族与人族的自然和谐相处,是一个需要很多人长期投入、并不断改进的课题。
正如雍长殊在会议室里说的,有些妖族至今独居深山老林,别说拥有一些人类社会生活常识,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
妥妥的黑户,关键还是黑而不自知。
人类向山林海洋的入侵是一种趋势,妖族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所以妖族不能一成不变。
古有言,山不见我,我自见山。
他们只能审时度势,顺水行舟。
“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极力推行妖族在当地部门的登记备案,同时会建议底下的人深入各地宣传。”
元酒笑着打趣道:“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装聋作哑的妖?”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雍长殊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笑得很放松,“有这次周马市的案子打底,到时结案了,就把这个作为宣讲中的一部分材料,给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妖怪上一课。”
他右手伸到元酒面前,将平板上的设计图打开:“所以你应该看得出来,这种收纳妖族与半妖的寄宿制学校存在的意义了。”
元酒略颔首。
大狐狸和长乘有些像,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家伙。
将身份登记普及是第一步,招收文盲法盲各种“盲目”的小妖怪是第二步,特管局精准对接是第三步。
能够成功毕业的妖族或半妖,基本上都是各地特管局后备力量,以后他们招人也会有更固定的渠道,招收的新生力量资质水平不会相错太远。
虽然投建学校可能只是他临时一个想法,但这个决策确实非常妙。
元酒将平板还给他,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设计图,只是雍长殊喜欢跟她分享,她就装样子看一看。
“那个福利院里还有一批鬼,你打算怎么驱逐他们?”
雍长殊混不在意道:“妖又不怕鬼,他们爱待就待着。”
别把小妖怪上学想得太简单,以为全国统一乖乖仔。
小妖皮起来,比小孩子难搞太多了。
那几只鬼以为自己占了地儿就是王,到时候小妖怪们出马,谁欺负谁还很难说呢!
……
黑色保时捷拐进了一条挺安静的街道。
元酒和雍长殊下车往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一栋红色的房子。
他们从这条街道走出去,安静褪去,眼前色彩立刻变得斑斓多姿。
“这边是周马市的一条风情街,这栋红房子是我一个老朋友开的,他曾经在意大利待了五十年,回来之后就开了家餐厅。”
这家餐厅的建筑风格就很西式,砖石切割的非常齐整,像是从上个世纪欧洲街头搬来的小店。
红墙。木窗。玻璃门。黄铜色门把手。
红墙上挂着鲜活的绿色盆栽,茂盛的藤蔓从花盆外垂落下来,盛开着淡白色的小花。
外面还摆着一排桌椅,桌子旁配了遮阳伞,此刻全都收了起来。
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外国人与国人参半,桌子上摆着美食和酒杯,很自然融洽的谈笑风生。
元酒扭头看了眼雍长殊身上的衬衣西裤,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像道袍的垂坠长衫与布鞋。
“我总觉得我与这个店的画风,有点格格不入。”
“你觉得呢?”
雍长殊拉开了餐厅的门,无视了从里面出来的几个年轻女孩儿惊艳的目光,抬手邀她入内,诙笑道:“相信我,这世上没有地方与你格格不入,它们都是陪衬。”
元酒看着几个回头顾盼的小姑娘小声嘀咕。
她耳力特别好,所以将几人窃窃私语听得很清楚。
“艹,那个男的好会说话啊,关键还好帅好帅,比明星都要帅一百倍!”
元酒抬脚跨进店内,侧身打趣道:“你这去了缅省一趟,不像是去公干,反倒像是去哪家甜品屋打工了吧?”
“哪家甜品店付得起我的工资呢?”他谑道。
因为提前预约过,所以服务员将他们领到了位置上,刚准备为他们服务点单,一个穿着蓝色条纹西装马甲的男人就走了过来,让服务员离开后,主动为他们服务。
“不介绍一下?
男人将拿来的白葡萄酒开瓶,声音浑厚又随意,只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元酒一眼。
雍长殊:“这位是老板,灰狼。”
男人不爽地啧了他一声,眼刀甩去斥责道:“我有名字的,天天灰狼灰狼的叫?我不要面子的吗?”
男人主动伸出手:“我叫郎云礼。”
元酒浅浅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元酒。”
“原来你就是他天天说的那个小观主啊……”郎云礼扭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雍长殊,伸手点了点他,“狡猾得很,之前说让你帮我引荐一下,你死活不肯,你们狐狸都小气得很。”
“郎代和你是什么关系?”元酒好奇地问道。
郎云礼愣怔了几秒,很快就恢复如常:“我和郎代不熟悉,大概就同属于犬科犬属,不过细分品种是不同的。”
“只是碰巧用的姓一样。”
元酒一脸涨知识的表情,郎云礼看着十分有趣。
不像雍长殊说得很能打,反倒有点可可爱爱。
“赶紧上菜,饿了。”雍长殊指尖点了点桌面,“忙了一整天了,上点能填饱肚子的美食。”
郎云礼:“行吧,一会儿再跟你们聊。”
“不聊了,看着你吃饭没食欲。”雍长殊果断拒绝。
郎云礼的眼神逐渐愤然:“……”死狐狸!有异性,没狐性!
……
元酒看着倒完酒转身就走的郎云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发了会儿呆:“你的朋友怪有意思的。”
“他一会儿还会过来。”雍长殊对这家伙的习性那是了解的很,“他毕竟是个精致的妖,什么都追求极致的优雅,还需要一定的仪式感,所以刚接触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元酒晃了晃脑子,觉得他这话有言外之意:“我感觉你这话听着不太像夸奖。”
“算是夸奖。”
雍长殊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水:“红酒,你尝尝看, 不喜欢就放一边。”
元酒对新事物永远充满好奇心,但她在某些方面已经学聪明了,并不会冒冒失失就把酒送进口中。
见她指尖压在高脚杯的底座上不动,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偷偷往他这边瞥,雍长殊并不意外,主动端起酒杯做了个示范。
元酒学着他的摇了摇酒杯。
“为什么要晃杯子?”
雍长殊浅浅抿了一口红酒,就将酒杯放下推远。
“一是可以充当醒酒这个步骤,激发红酒的香气;其二是可以看红酒挂杯,来判断红酒粘性。”
“我不太习惯红酒,所以不能给你太多建议。”
雍长殊很直白表达了对红酒没兴趣。
元酒捏着杯子浅浅抿了一口,眼皮都往下褶了几分,眉头轻轻皱着,片刻后才缓缓松开。
她将杯子推开,摇头道:“我不喜欢,相比而言,我更喜欢奶茶和果汁。”
雍长殊浅浅笑着,看着窗台上的绿植,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也猜到了你可能不会喜欢。”
“师尊和长乘可能会对这东西感兴趣。”元酒指尖弹了弹杯壁,若有所思道,“他们都喜欢那种味道比较奇怪,容易变化的饮品。”
比如一些品种很奇怪的茶。
她从小就不爱喝。
雍长殊但笑不语,元酒小孩子心性,不喜欢这些很正常。
再说,谁也没规定必须要会品酒品茗。
像他这种二者均不感兴趣的人,照样儿把生意做的很大很好。
他一贯信奉,强者引领潮流,不会去追随潮流。
说到底,他骨子里其实也自负为强者,但再遇见元酒和她的师门后,已经渐有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