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南巢去给雍长殊收拾了间屋子。
只是道观确实有些年久失修,就算努力打扫过,看起来还是有些寒碜。
南巢去找元酒来看过后,忧心忡忡道:“小师祖,我觉得我还是今晚和安叔睡,把房间让给雍先生吧,这间房子确实差了点。”
元酒跨过门槛,在屋内转了圈,摸着下巴审视了片刻:“还行,不漏雨就可以了。”
“既然你打扫过,我稍微布置一下,住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南巢站在原地,看着她凭空拿出两张符纸往墙上一贴。
顿时,原本随手一摸,墙灰便会剥落的墙面,立刻变得平整光洁。
“这符纸暂时还能支撑两三个月,等过段时间赚到钱了,再修缮道观后院的房子吧,眼下咱们道观穷得很,先将就着住吧。”
“我估计那只大狐狸应该也不会太挑。”
南巢并不乐观,但看着元酒随手从储物手镯拿出一张红木床摆在墙边,又拿了一套上好的黄花梨木桌椅摆上,他顿时闭上了嘴。
够了,可以了!
这些家具小师祖收着,自己都没舍得用,现在拿出来给狐狸住,他觉得有点儿……浪费!
几个大件家具摆进去后,南巢出言道:“小师祖,可以了吧?”
元酒回头看着南巢心疼的小眼神,忍俊不禁道:“这家具本身就是我们的,也就是拿出来招待一下他,他又带不走,你心疼什么?”
“小师祖,要不把你房间的床换过来吧?”
元酒摇头:“没必要,雍长殊算是贵客,他一身鸿运,颇具财势,这些东西给他用不算浪费,以后说不定就是咱们道观VVVIP大客户呢?”
南巢心情更郁闷了,小师祖都学会VVVIP了,要命!
不过看在他先是给了三百万报酬,又打算给道观捐一条路的份上,还是努力视而不见吧!
见元酒放好一对瓷器后,南巢与元酒谈起了山下最近两起失踪案。
元酒抱着梅瓶的动作顿了顿,偏头问道:“失踪?”
“都是女性,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都是晚上失踪的。”
“在南桑镇?”
元酒将梅瓶放好后,南巢拧了一条干净的湿帕子递给元酒擦手。
南巢也回想着从胡松保那里听到的消息,微微颔首:“都是在南桑镇,一个是布艺店女老板,一个是小面馆老板娘,都是最近一个星期内的事儿。”
元酒跨出房门,站在回廊下,看着飘入廊下的雨水,沉思道:“你将此事告诉我,是为了?”
南巢斟酌了片刻,才回答道:“以前老观主在的时候,山脚下几个村落和城镇,是没有邪祟敢作怪的。”
元酒垂眸看着台阶:“可是归元观庇护他们数十年,香火一日却不如一日,为何还要做这些事情?”
南巢愣了愣,觉得她这说法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些善事,不能因为没有回报,就不去做啊。
元酒回头看着南巢:“你看看这道观,再看看山下的人。”
“做好事不求回报,偶尔为之便可,若是习惯性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徒添烦恼,最是容易乱了道心。而且长此以往,山下的人便会将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平安顺遂数十年,其实是归元观庇佑。”
“佛宗弟子仁慈,多修得是慈悲道、大因果道,修身明心见性,希望历经苦难涅槃成佛。所以佛宗才有佛度众生一说,更甚者如地藏菩萨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说。”
元酒背着手,回廊下只有一盏灯轻轻摇晃,昏暗的灯光只映照了她半张如神亦如魔的侧脸:“道门与佛宗不同,从一开始便不会去追求涅槃来世,向往极乐世界,道门只看今生,追求今生得道成仙,所以不比佛宗大慈大悲,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修道的人,心性鲜少有不坚定者,平时也忙着修身修己。更早的时候,真正得道者,其实并不会像如今各大道观那样摆出一副济世之态。就算捉鬼除祟,更多也不是因为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而是想锻炼自己,提升实力。”
“只是如今时代变了,才有了特管局这样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公职部门。”
“但我从来就不是为了济世渡人而修道的。”元酒定定看着南巢,“我说的,你懂吗?”
南巢隐约是明白了。
小师祖修道,是为成仙。
所以注定逆天而行。
捉鬼除祟,她会,她也能做,但不会把这个当成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南南,你很失望?”
元酒能够感知到南巢的情绪,在她说完之后,南巢眼里的光明显黯淡了许多。
南巢站在原地思考良久,缓慢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失望,只是明白我不能对任何人有任何要求,我唯一能要求的是我自己。”
“修道之人,可能有些是和小师祖一样,但有些会像江队长他们那样,只是想保护他人。”
“如果我觉得道士应该去捉鬼除祟,那我应该自己去做,而不是要求小师祖去做我希望的事情。”
元酒听完他的话,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原本的晦暗之色散去。
她踮起脚尖揉了揉南巢的头顶,语气轻缓道:“你很聪明。”
“山下的事情若真是邪祟所为,肯定会上报交特管局处理。特管局不缺能人异士,这失踪案肯定会有个结果,你不必太过担心。”
……
南巢没再纠结此事,不过转身离开后,还是特意给章龄知打了个电话,将南桑镇的事情告诉了他。
章龄知说法和元酒大同小异:“暂时没有上报,肯定是不确定案件性质。一般人是不会联想到鬼祟作案上去的,当地警方肯定还是要以人力侦察为主,先判断是不是有凶手制造连环绑架案件。”
“这种案子,若是元观主想参与,那肯定很简单。像元观主一样有能力的道观观主,其实都不会去插手管这种事情,除非真的撞到了面前。”
“因为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普通人居多,在有困难的情况下,最先想的应该是自己能不能解决,尝试过后失败了,可能才会想到去求助他们。”
“如果所有警察遇事立刻就想着那些奇人异士,早晚会把这些人累死,甚至会吓得躲起来,再也不管乱七八糟的是与非。”
南巢表示明白后,章龄知笑着说道:“你既然打给我了,我就多关注一下南桑镇那边的案子,我估计元观主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都跟她说了,她肯定不会真不管山下百姓死活。只不过归元观近百年落魄,应该让元观主有些生气,除了气道观弟子不争气,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山下颇受归元观照顾的普通人不知感恩。”
“现在的人因为早些年的宣传,渐渐都不太信道信教,所以有些道观没落在所难免。不过会没落的道观,主要是道观弟子本身就不懂玄道,所以的道观信徒不多,难以传承。”
“可是你们归元观确实有点奇怪,听你说的历任观主都还是有些玄通的,竟然也会没落至此,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南巢也不是很懂,可能是历任观主都太低调,也可能是相信的信徒渐渐都死了。
尤其是到了老观主这一代,对山下村民帮助也不少,但是每年来上香的真就寥寥无几。
他印象比较深的是,小时候来进香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只是老人年纪大了,一年来的人比一年少。
以致于如今道观前门可罗雀。
小师祖生气,确实能理解。
……
夏季的雨水,来得急切,去得也快。
后半夜雨水便停了,山林间蛙声虫鸣连成一片,显得夜晚聒噪又静谧。
雍长殊躺在床上睡不着,干燥簇新的枕头与被子上藏着木樨花的香味,没有让他昏昏欲睡,反而觉得不太习惯。
一睁开眼,小赤狐就趴在他枕头边,用毛茸茸的尾巴圈着自己睡得香甜。
雍长殊轻轻叹气,起身下了床。
从自己的储物空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看会儿文件,打开电脑后却发现……
道观没有网。
坐在椅子上,盯着没有网络的图标,雍长殊抬手揉了揉额角。
不得不说,归元观确实偏僻。
就连手机信号都不满格,时强时弱,刷一个朋友圈都还要卡几秒。
雍长殊打开手机,写了个备忘录。
明天,雨停了,得先把道观的宽带装上。
不然别说住几个月,住三天他就要崩溃。
雍长殊环顾了眼房间,继续写要让助理采买的东西。
被子和枕头、床单都要换,闻到这上面特有的木樨花香味,让他有种侵犯到小姑娘隐私的错觉,睡觉都不踏实。
好不容易整理完购物单,雍长殊总算感觉到困顿,重新回到床上睡下。
本以为会睡不好,但这次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他起来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空中落下,洒落在屋瓦砖墙上。
小狐狸已经叼着一个甜滋滋的窝窝头,趴在院子的小桌上,两个爪爪和嘴巴齐上阵,幸福地啃着。
雍长殊去后院井边,发现青石板上放着一只水盆,盆里放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元酒从屋顶上轻飘飘跃下来,看着蹲在井边拆封的雍长殊。
“洗漱用品是南南选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自己带新的过来。”元酒站在他背后说道。
雍长殊指尖在井口轻轻擦过,井下便有一道水柱升上来,落入他脚边的水盆和水杯里。
他拿着牙刷笑道:“替我谢谢他。”
“他早上去山下买的?”
元酒点点头:“他早上要去打工,我陪他跑去山下锻炼身体,他从打工的超市买了洗漱用品,让我带回来的。”
雍长殊看了眼日头:“现在几点了?”
“应该九点了吧。”元酒掐算了一下时间。
“我今天起晚了。”雍长殊有些不好意思。
平时他不会起这么晚,主要还是昨晚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折腾许久。
元酒看他挤牙膏刷牙,好奇地问道:“你们妖现在日常和人类过的好像没什么差别?”
雍长殊微微挑眉,将牙刷塞进嘴里,并没有去满足她的好奇心,给她解释妖族习惯。
不过元酒本身也不需要他回答,倚坐在后院的栏杆边,看了眼墙角鸡圈内出来散步咕咕,突然想起什么,去仓库挖了一盆谷子,放在了鸡圈里。
雍长殊拿着牙刷,刷了一嘴泡沫,站在原地看她喂鸡。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道观灵气那么浓郁,养的鸡会不会更好吃?
虽然他平时生活质量蛮高,肉类根本不缺,但是好吃的鸡肉,狐狸都很喜欢啊。
元酒回转身体,目光与他视线相接,似乎将他想法了然于心。
“你不要想了,这鸡都是钱武安前两天刚拿过来的,南南说接下来钱武安治病,这些鸡一天一只,炖了给他补身体的。”
雍长殊端着杯子漱口,嘴巴里泡沫清理干净后,才说道:“我没想。”
“你想了。”元酒笃定道,“你看那几只鸡的眼神都不一样!”
雍长殊低头放下杯子,将井水扑在脸上,掩饰自己不起眼的尴尬:“……”
狐艰不拆!
这小丫头真的一点都没有眼力劲儿。
“你要是想吃鸡,就买几只鸡崽回来,养着慢慢吃。”
元酒坐在回廊下的栏杆上,晃着小腿慢悠悠地说道。
雍长殊抬起头,脸上的水珠从他眉骨处滴在眼窝下方,纤长的浓睫尾端挂着水珠,摇摇欲坠,一张干净又漂亮的脸,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出色撩人,哪怕他衣衫穿得整整齐齐,只有袖口卷到了小臂上方,却莫名显得纯欲至极。
元酒多看了两眼,偷偷将视线飘远。
男色惑人!
男狐狸不自知撩人起来,直接要命哦~
雍长殊拿着毛巾将脸上水擦了擦,忽然问道:“你喜欢吃芦花鸡,还是贵妃鸡?或则乌骨鸡,抑或是九斤黄?”
元酒拧着眉头,小腿也不晃了,盯着他苦大仇深。
“鸡就是鸡,还那么多品种的吗?”
元酒指着鸡圈里的几只:“那是什么鸡?”
“柴鸡。”
雍长殊甚至连看都没看,直接就说出了品种。
元酒在心底啧叹,果然是只老狐狸啊!
对鸡当真是非常了解,看来没少吃。
元酒发现雍长殊黑色的眼珠子,莫名好像亮了许多。
他又追问了一句:“你喜欢哪种?”
元酒歪着脑袋,慢吞吞道:“我都不认识,你随便买吧,反正都是一样养着。”
雍长殊将毛巾丢在盆子里,拿出兜里的手机,立刻给助理发消息。
终于可以试试在灵气充足环境下养得鸡,吃着和寻常养的有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