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一头雾水,苏廷倾和朱先生也是一头雾水,林糖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苏廷倾缓缓伸出手,拉住一直捏着自己衣角的林糖七,林糖七抬头看着苏廷倾,苏廷倾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心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声哄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好!”说完林糖七又低下了头,苏廷倾的左手握紧林糖七的右手,然后转身跟朱先生说:“朱先生,今晚谢谢您的款待,投资的事情的后续,我会安排人跟您谈细节的,我们今晚就先告辞了!”
“诶诶,好,好!你们赶紧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朱先生赶忙说道,“用不用我安排……”
“不用麻烦您了,朱先生,今晚谢谢你!苏叔叔,你可以送我跟苏廷倾回金海岸吗?”林糖七整理好情绪,抬起头,跟朱先生道谢,又问了一声苏穆,想让他送他们回去。
“可以,当然可以!”苏穆拿起自己的外套,跟朱先生笑了笑,说道:“我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后面有空再聊!”
“好嘞好嘞,你们慢走!”朱先生目送了他们进了电梯,才重重地松了口气,然后找高凡昌去了。
一路上,林糖七都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但是她跟苏廷倾握在一起的手,一直没松开,苏穆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苏廷倾,苏廷倾微微摇摇头,苏穆也就不说话了,司机头一次感受着如此沉默的氛围,看着沉默的大老板,以及后座上的少爷和少夫人,也很识相地没有去打破这种沉默的氛围。
一路无话,到了金海岸,林糖七才慢慢缓过神来,坐直跟苏穆说道:“叔叔,谢谢你送我回来!”
“诶,不用谢,小糖七,你跟苏廷倾赶紧回去休息吧!已经不早了!”苏穆笑着跟她挥挥手说。
“好嘞,叔叔,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帮我给相阿姨带句好!”林糖七拉着苏廷倾下车,跟苏穆挥手,说再见。
“好嘞好嘞!”苏穆答应了下来,然后目送两个孩子上楼后,才轻轻说了句:“走吧!”司机松了口气,缓缓地发动汽车,送老板回家。
苏廷倾也送林糖七回家,到了门口了,林糖七拉着他的手还是没放开,苏廷倾揉了揉林糖七的头,宽慰道:“心情不好,不想说,就别说了!今晚早点睡觉!明天……”
林糖七抬头着苏廷倾微微出神,苏廷倾要说的话被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打断,林糖七想了想还是拉着苏廷倾进了门,这个点了,学习小队的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休息去了,陈美美也已经回了卧室,听见动静的她打开门出来,准备问一句林糖七的时候,就看到林糖七拉着苏廷倾直接进了卧室还关上了门,陈美美的嘴巴直接变成了“O”型,她一瞬间脑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摇摇头挥散掉那些画面,蹑手蹑脚地走到林糖七门前,跟只壁虎似的趴在门上听动静,内心盘算着等会儿自己要不要冲进去。
林糖七拉着苏廷倾,让他坐在卧室的书桌前,自己则是去枕头下面拿出来一个日记本。林糖七打开其中一页,拿出一张照片和一张已经破破烂烂的信,走过来,跟苏廷倾并肩坐下。
“这是我们家还有的,唯一一张我爷爷的照片了!你看看他长得像谁?”林糖七把照片拿给苏廷倾,苏廷倾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张年代感久远的彩色照片,仔细看了看,然后瞬间瞪大了双眼:“这!”
苏廷倾抬头看着林糖七,他看着她的眼睛,又看了一眼照片上那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的眼睛:“真像!我滴天,跟詹老爷子也像!你爷爷不会跟詹……”
林糖七摇摇头,把手里的那张破破烂烂的信慢慢地打开,放在苏廷倾面前:“我确定我们家跟詹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看看吧!”
苏廷倾放下手里的照片,看着那封纸张泛黄,笔迹有些褪色的信:
吾爱: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自部队一别,已是三年零五个月未见,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是三年零六个月了!我今年3月已经从军队退伍,回了香江的家中,一切又回到了我跟你说过的无聊的样子。
父亲依旧逼我继承家业,让我跟苏家小姐联姻,我拒绝了,我还是无法彻底跟我们这么久的情谊说再见,一别经年,弥添怀思!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只增不减!
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家锦桥镇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你的妻子在那里等你退伍归去,我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盼望着你的来信呢!你离开后,我一直以为你会写信给我,哪怕是一句“平安”,只可惜,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还是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其实,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我就是抑制不住对你的情谊和思念,我不想,也不愿意再用友情来欺骗自己了!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一面!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谨付存心,希垂尺素!
爱你的Zhan
苏廷倾看着信里极具信息量的内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门外的陈美美听见俩人在聊天,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动静,挠了挠头,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真是最近背书背傻了!苏哥要是真想做什么还用等到现在!”
林糖七的卧室里,她收好信,看着爷爷的照片,内心的思念喷涌而出,眼里泪水逐渐蓄满,她哽咽着说道:“我小时候一直不懂,为什么奶奶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把不上班的爷爷锁在家里;也不懂爷爷明明是那么喜欢热闹和笑的人,为什么总是独处,还总是望着窗外暗自伤神;我也不懂,为什么爷爷在看到奶奶在一旁的时候,从来不跟我讲他在部队的事情,还让我给他保密;我不懂爷爷为什么每次跟我讲他在部队的时候,总是那么神采奕奕的同时,总是带着浓浓的思念和怀念;我不懂他跟我讲他在部队的战友的时候,提到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战友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我更不懂为什么爷爷去世的时候,奶奶要把他所有的照片和东西全都烧掉,一点都不留下!这封信和这张照片是我后来无意中在抽屉夹缝里找到的,我没敢给任何人看,怕被奶奶知道后,又被烧掉了,所以一直小心地藏着。小时候我看不懂这封信,长大后我看懂了,也懂了之前我不懂的一切,我那时候一直以为爷爷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但是现在,我见到了詹老爷子后,我明白……”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林糖七的眼睛里掉出来,苏廷倾也跟着她感同身受,一起难过,眼睛红了一圈,然后伸手抱住林糖七,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慰。
“我今晚看到詹老爷子的时候,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爷爷对我和我母亲非常好,他是家里最疼爱我的人,只是,只是……他走得太早了,他都没能看到我长大,就离开了!我想知道他之前发生了什么,又害怕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伤害了奶奶,导致了奶奶现在这个样子!我害怕……”林糖七抱紧苏廷倾,泪水打湿了他肩膀处的衣服。
苏廷倾抱着她哄道:“无论爷爷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他对你的爱都是真的!如果你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我陪你一起面对!如果你不想知道,咱们就把今晚这次意外就当作意外忘掉,以后我也不会再让詹家任何人接触到你!好不好?”
林糖七放声大哭起来,她攥紧苏廷倾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廷倾心疼坏了,一直小声喊着林糖七的小名“七宝”,哄着她。
林糖七哭够了,发泄完了,擦擦眼泪,看着照片里的爷爷爽朗明媚的笑脸,她想了解这个最疼爱她的人的过去,无论是好,还是坏,她都要知道,都要去面对!
“我想去找詹老爷子!”林糖七看着苏廷倾,眼神逐渐坚定:“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我现在就联系詹铭,我们明天就去找詹老爷子。”苏廷倾拿出手机,拨通了詹铭的电话,詹铭听到苏廷倾的请求后沉默了,看着坐在一旁,从酒楼回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詹老爷子,犯了愁,他打开外放,走进詹老爷子说道:“你问问我父亲吧!”
苏廷倾的声音传过来,詹老爷子听见了,看向詹铭,轻轻点了点头,他同意见面。
约定见面的地方定在在相妍的私人茶室,这里没有她的同意,别人一概都进不来,工作人员在准备好茶饮后也就很自觉地远离了这边,给客人一个足够安全且私密的空间。
苏廷倾给林糖七倒了一杯君山银针,林糖七小口喝着,一盏茶还未下肚,詹老爷子和詹铭就来了,苏廷倾和林糖七起身迎接,詹老爷子看着林糖七的眼睛笑了笑,挥手让他俩坐下,苏廷倾和林糖七等詹老爷子和詹铭落座后,才坐下,苏廷倾给詹老爷子和詹铭倒了茶,林糖七把爷爷的那张照片拿出来,推到詹老爷子面前。
詹老爷子轻轻拿起那张老照片,轻抚照片上故人的脸庞,眼睛里闪着爱意和怀念,开口问道:“你爷爷,他,还好吗?”
林糖七诧异,苏廷倾也愣了愣,她张了张嘴,缓缓说道:“我爷爷,在我8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什么!”詹老爷子激动地站起身,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
“爸,您别激动!您小心身体啊!”詹铭起身扶住有些打晃的父亲,有些担忧道。
詹老爷子看着林糖七,仿佛期待着林糖七跟他说一句她只是在开玩笑。
林糖七看着詹老爷子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我爷爷确实早已经去世了,您,不知道吗?”
詹老爷子一瞬间眼神失去了光泽,腿一软,还好詹铭扶住了他,让他坐下,詹老爷子左手捂住眼睛,不愿意面对刚刚听到的一切,詹铭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父亲,又看了一眼林糖七,林糖七和苏廷倾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詹老爷子终于稳定了情绪,他擦了擦眼泪,指了指詹铭,詹铭明白过来,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詹老爷子。
詹老爷子一边慢慢打开,一边悲伤地问道:“你爷爷,他是怎么去世的?”
“肺癌晚期。”林糖七也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苏廷倾慢慢往她身边凑了凑,伸手握住她的手。
“肺癌!哈哈哈哈!”詹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破涕为笑,摇摇头,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带着无限怀念和感慨说道:“你啊,你啊!年轻的时候,老是瞎说八道什么啊!一语成谶了吧!”
詹老爷子把盒子推到林糖七面前,林糖七看过去,里面是用五颜六色的带子绑住的一小束一小束干掉的蓝色满天星。
林糖七愣住了,小时候,爷爷经常会带着林糖七跑去市里的唯一鲜花市场,带她去看各种各样的鲜花,告诉她不同的花代表了什么寓意,而且每次回家前都会给她买一束向日葵带回来,告诉她以后要像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任何时候都要生机勃勃的,有一次路过一家花店,门口放了好多林糖七之前没过的密集花苞,有好几种颜色的小花,像是落地后挂在细花枝上的五颜六色的小星星,林糖七不认识,就抬头问爷爷:“爷爷,这些小花花好好看啊,而且还有好多种颜色呢!叫什么名字啊?代表什么意义啊!”
爷爷看着生机盎然的小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糖七以为刚刚爷爷没听见,又问一遍。爷爷伸手摸了摸几朵蓝色的小花苞,笑了笑,他摸着林糖七的脑袋说道:“这花儿叫满天星,你看这些不同颜色的小花朵,像不像落入凡尘的夜空中的星星?七宝,如果以后要是有人给你送满天星,你要是喜欢这个人,就给人家回一束满天星,要是不喜欢,就不要给人家任何的回应!记住了吗?”
年幼的林糖七没有听懂,但是还是点点头,看到林糖七点头,爷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跟我很像的人……”林禄先欲言又止,最终看着林糖七清澈的眼睛抿嘴,轻轻摇摇头,笑了笑,那是爷爷第一次给林糖七买了向日葵之后又买了一束别的花儿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