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占用自习课的英语老师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课,随着走廊上跑去食堂的学生越多,班级里的同学心情也就愈加浮躁,终于英语老师收了兴致,挥挥手示意下课,班级里的同学们像是炸开锅的爆米花,蜂拥着往外跑,林糖七跟闫艺婷觉得现在去食堂,排队要很久,很浪费时间,于是俩人准备留下来再看看刚刚英语老师讲的练习卷,樊正、高燃俩人也是,四个人正聊着,整个楼层应该就剩下他们四个了,突然就听见门口有人喊:“高燃,能出来一下吗?”
曹植带着那天下午所有的男生,一起过来了,高燃皱眉,林糖七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这是道歉来了,就陪着高燃有一起走到门口,曹植一个眼神,然后跟这群男生齐声喊:“高燃,对不起,我错了!”
一群红着脸的少年人,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曹植像那天一样,为首站在一群人中间,不同的是眼神坚定坦率,看向高燃的眼神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和嫌恶了,林糖七看了高燃一眼,高燃咳嗽了一声:“那什么,行了,我原谅你们了,你们有需要学习帮助的就说吧。”
“真的?”一群男生惊喜地睁大双眼。
“嗯,只是我们人数有限,而且马上要放寒假了,只能给你们我们平时预习复习的资料和笔记,你们要自学,有不会地可以来跟我们说,我们也不会的就总结起来等开学一起去请教老师。”林糖七站在一旁缓缓开口,她看着眼前暂时打鸡血的少年,不知道他们最后能坚持下来的有多少,不过,哪怕有一个人能改变自己的学习态度,也是好的。
“啊?找老师啊!”有人犹豫了,在老师眼里他们都是一事无成,扶不起来的学渣。
“不然呢?交了学费的,不能让父母的钱打水漂啊。对不对。”林糖七笑着说。
“也是。”“好吧。”
“我明天把资料给你们,都先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林糖七挥挥手就回了教室里面,准备拿饭卡去吃饭了,那群男生看了曹植一眼,然后就散了,有的回家吃饭,有的去食堂。
曹植没动,看着高燃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是注定的事实,我知道没法抹去,我真的是......对不起。”
高燃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心内不再是惶恐不安和忐忑,高燃笑了一下:“知错就改,为时不晚,以后不要再随意伤害其他人就好了,而且,你造成的伤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有了可以倾诉心声和保护我的知己,所以不必耿耿于怀。”
高燃看向林糖七,曹植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着不知道聊了什么笑得很开心的林糖七,曹植突然就明白了那天苏廷倾为了她翘课来找自己的原因,这开怀的笑容太适合一直留在林糖七的脸上了。
林糖七学习小队分队,就是曹植跟他的那帮小兄弟,再放寒假之前,林糖七就给他们讲了一遍平时学习的方法和复习的重点,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领悟去了,全靠自觉,原本小分队有九个人,一顿时间后能静心留下认真学习的也就剩下五六个人了,林糖七也没管,曹植一开始还劝,后来发现自己都快顾不上自己了,也就歇了苦口婆心劝其他人回头是岸的想法,最后能剩下几个人坚持到底,曹植也不清楚。
寒假期间,为了时刻注意外婆的动向,以防重蹈覆辙,林糖七改变了学习地点,就在家里复习了,其他几个人也没有问为什么,就每天准时去林糖七家里学习。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学习小队的成绩都有了提高,尤其是高燃,提高了一百多分,高燃父亲知道他的期末考试成绩后,高兴得不行,高燃如果继续保持现在的学习劲头,第二中学是稳进的,再努努力,一中也不是不可能。
高凡昌知道孩子们寒假都在林糖七家里学习后,觉得老是麻烦林糖七妈妈不好意思,而且王仙娥也是要上班的,就想着安排酒店里的一个大厨,专门负责一日三餐,做好送去林糖七家里,林糖七思考后跟妈妈商量了一下,寒假期间是店里客流量比较大的时候,也是王仙娥最忙的时候,但是不必要三餐,就做个午餐和晚餐就好了,高凡昌听了也就顺了她们母女俩的意思,每天乐呵呵地专门定制营养餐。
每天,林糖七学习的时候耳朵都竖的高高的,就为了听外婆的动静,外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林糖七就会瞬间被吸引注意力。
苏廷倾是最先发现的,林糖七再一次竖起耳朵听的时候,他捏了捏林糖七的小耳朵,轻声道:“这耳朵快成兔子耳朵了?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外婆......”果然听见“外婆”俩字儿,林糖七就瞬间紧张起来,目光开始追寻外婆的动静,看到外婆在阳台上慢悠悠地打理花草,才稍稍安心,松懈下来。
苏廷倾看着林糖七惶惶不安的样子,皱眉有点担心,想了想开口跟奋笔疾书的其他人说:“我跟糖七去买饮料,你们要喝什么?”
“营养快线。”“可乐。”“果粒橙。”......苏廷倾一一记下,林糖七本不想去,但是看到了苏廷倾眼里的不容置喙,也就没有拒绝,小声跟闫艺婷交代了一句,就跟着苏廷倾出门了。
“说说吧!”苏廷倾下楼地时候忍不住伸手拉住林糖七的手,“你这几天战战兢兢的,尤其关注着外婆的动静,你在担心什么?”
林糖七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头,下意识捏着苏廷倾的手,苏廷倾也不催他,慢慢悠悠地走着。
林糖七想好后,缓缓开口:“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外婆一个人住在老家,结果不小心摔倒了,腿骨折了,舅妈发现后,拖了一天才送去医院,小县城那种地方医疗条件有限,做了手术后很久都没好,只能卧床休息,但是外婆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觉得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孩子们,就自杀了。醒来后我很害怕,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很害怕她出意外,也害怕失去她。”说到最后,林糖七语气中已经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苏廷倾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擦去眼泪,然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只是一个梦,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明白吗?”
林糖七泪眼婆娑地捂着脑袋,苏廷倾看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又伸手揉了揉,“你听过吸引力法则吗,越是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所以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外婆现在跟你们住在一起,有什么事情都能及时发现,而且现在医疗技术在不断发展,就算不小心出了意外,我们可以把外婆送到大医院去治疗,请专人来照顾她,不会让她再次发生意外的,而且有我在,别担心。”
“你给我把不好的假设呸掉。”林糖七听不得那种假设,流着眼泪让苏廷倾改过来。
“呸呸呸!”苏廷倾顺应着她连呸三声,又继续说,“而且咱外婆现在健步如飞的,昨天早上我看她在小公园里跟一群老头老太太晨练打太极来着,嘿,那姿势,白鹤亮翅都不用拐,你没发现外婆现在拄拐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吗?”
林糖七想想觉得也是,外婆吃钙片后行动好了很多,拄拐杖的时间也少了很多,现在脸色也是红扑扑的,越发和蔼慈祥,早上也会出门去溜达,听她说打太极,还以为只是简单练练,没想到外婆这么厉害。
“你要不信,你这个小懒猪明早别赖床,早点起来跟外婆一起出去晨练看看。”苏廷倾看着她表情渐渐放松,情绪也逐渐稳定,打趣着建议。
“嗯嗯!嗯?你才是猪!”林糖七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随即又反应过来回怼苏廷倾。
“好啦好啦,小猪猪,我们去给楼上馋嘴猴儿们去买饮料吧。”苏廷倾拉着她的手继续走。
回来后,林糖七紧张的情绪好了很多,第二天一大早,林糖七打着哈欠跟外婆一起出门,在一旁看着外婆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太极拳打得虎虎生风,心里的担忧算是稍稍放下了。
林糖七一天天翻着日历,寒假23天很快就过去了,上辈子外婆出事那天也平安度过,林糖七松了一口气,翻看日历上的立夏,五月五日,等过了这一天,外婆就可以长命百岁,安度晚年了。
眼下要处理另外一件事,过年前林韦冬来这边,嘴上说着是看望丈母娘,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要提一提过年一家团聚的事情。
林糖七奶奶在王仙娥和林糖七刚搬出去后,天天在家里咒骂不仅说王仙娥坏话,还骂林糖七不孝顺,林韦冬不能真的放着自己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不管,只能每天回家照顾,她又把怒气发泄在了林韦冬身上,每当林韦冬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说自己生了个儿子不孝顺,说他没用,林韦冬这小半年来,天天处在这样一个氛围里,也彻底明白了这么多年自己的老婆王仙娥是多么不容易。
面对自己母亲的刁钻刻薄,林韦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半天只好去找妹妹林青青倾诉。
肖兵在厨房做饭,林青青坐在客厅里一边安慰哥哥,一边指桑骂槐指责哥哥太过懦弱,只会一味的逃避,没办法承担责任,连林糖七一个小孩子都能挺身而出独当一面。
中午吃饭的时候,肖兵和林青青一唱一和地夸奖林糖七和王仙娥,“哥,你知道咱们糖七多厉害吗?自己学习成绩不断提升不说,还带着我儿子乐乐一起学习,期末考试,乐乐成绩又提高了一截,乐乐回家就跟我们夸他姐姐,还有咱嫂子,多好的一个人啊!把家里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在外面工作能力也强,我听说她们服装城里,嫂子带领的组月月销售业绩最高,她们老板古阿姨,可喜欢嫂子了,你说说你,哎!”
林韦冬现在就是很懊悔,他跟妻子和女儿道过歉,但是妻女都不肯原谅他,他一开始不能理解,在切身体会了之前妻女长久过的生活后,觉得王仙娥跟林糖七不原谅自己,也是自己活该。
林青青没有劝哥哥再去求得原谅,也没有私下里找嫂子侄女帮哥哥说好话,只是劝慰哥哥先把母亲照顾好再说。
过年前,林韦冬看着其他家挨家挨户热闹团聚的模样,回家看到自家清清冷冷的样子,内心更加憋闷懊恼,自己母亲不但没有停止絮叨和咒骂,还更加变本加厉,说王仙娥和林糖七不懂事儿,过年都不回家,林韦冬怒从心中起,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够了,回家,回什么家?妈,这个家是你拆散的,你还在这边说小娥和糖七的坏话,你每天吃斋念佛,但你在菩萨面前都说的什么话,佛口蛇心啊你!小娥多好的媳妇儿啊,硬生生被你骂到趴在床上哭,糖七,多好的孩子啊,上学不用我们任何人费心,但是你呢?她初二了,做作业都做不安生,听着你咒骂她母亲的浑话,她心里不难受吗?你是我亲妈啊,怎么能这样呢?好好一个家,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林母先是诧异,自己儿子从没有如此这般指责自己,随即就是不理解和委屈:“你是我亲儿子啊,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我是你亲妈啊!”
“对,我是你儿子,也正因为如此,我之前才会让小娥受委屈,我懦弱,我不成事儿,我自私,遇事儿只会躲避,以为眼不见为净,结果我的妻子和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还是不作为啊,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林韦冬用力扇自己巴掌,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声泪俱下,看着自己母亲依旧怒目圆瞪的脸,知道自己是说不通自己母亲的,抹了一把眼泪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