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上的鬼影们都是去过阴间但又重回阳间游荡的野鬼,等同于社会闲散人员,而鬼差是正儿八经的官职,民见官总是有些拘束,更何况鬼差可是能拘魂的,它们肯定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招惹到鬼差,然后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准备投胎的鬼影们知道鬼差是明落尘请上来带它们下去的,所以它们比起易老太爷那些不打算投胎的要心态稳得多,不至于真得躲得不见影,但也是离得远远的,鬼脸上始终赔着笑,鬼脸都要抽搐了。
鬼差和明落尘寒暄过后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老槐树上,感慨道:“这树不错啊,就是地方不是很宽敞。”
他注意到树上鬼挤鬼的,他都替他们憋屈。
“就是不宽敞,所以才要送走。 别说废话,我赶时间,既然是你,那接单吧。”
熟人好办事,熟鬼那更是一个轻松,明落尘把易鸿云登记的名单烧了,一纸名单化为灰烬,同时一样的纸张和名单落入鬼差手里。
鬼差把鬼头数点了两遍,发现他这年终业绩真的很丰硕,表情那叫一个欣喜若狂。
“落尘,你是真的厉害。”鬼差称赞。
“名单没问题的话,收钱吧。”明落尘指着叠放整齐,装满金银元宝纸钱的箩筐,“之前我还以为会见到个不熟悉的,买路钱我特地多备了一些,早知道是你,我就省点。”
鬼差秒用幽怨的眼神看人,“最佳损友!”
“谢谢,我还可以更损点,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明落尘吓唬鬼差。
鬼差才不怕吓,但行为是避开的,“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开始吧。过路钱还是老规矩,数量多也不能讲价,我可不想倒贴。”
“掉进钱眼里了。”明落尘说鬼差。
鬼差也毫不示弱,“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一人一鬼差相视笑了起来。
不远处,易鸿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他看不清楚鬼差的样子,就感觉那是一团光。他见明落尘有说有笑,实在憋不住小声问身后的易老太爷。
易老太爷很想降低存在感,可曾孙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鬼差,你别看了,小心他觉得你冒犯了他,拘你的魂。”
易鸿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鬼差!”
鬼差不是死后才能见到的吗,它来他家干什么?
“你小声点,叫嚷什么,想让鬼差把我抓下去是不是?”易老太爷没好气地说。
易鸿云知道错了,他不敢说话了,连易老太爷让他进去去拿东西也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呆的,像是失了魂。
易老太爷见曾孙情况不对,干咳两声,还好成功吸引了明落尘的注意,不然他真要冒着风险去鬼差面前叫人。
明落尘走过来在易鸿云的后背拍了一掌,易鸿云猛抽两口气才缓过来。
“鬼鬼鬼鬼差!”易鸿云哆嗦。
鬼差见状,“这人说话有问题。”
“被你吓到了,开始干活吧,我后面还有事。”明落尘说。
鬼差无奈,“也只有你敢这么催我了,那些个死鬼哪个见了我不都害怕而且态度恭恭敬敬的,就你搞特殊,太气鬼了。”
“废话少说,干活。”
鬼差在明落尘接二连三的催促下开始工作。
明落尘和善习开始往火盆里烧金银元宝和纸钱,一个个金银元宝砸向鬼差的时候,他拿出钱袋子装起来,装得袋子沉甸甸的,笑容不停。
过路钱交够了,开始按鬼头数分钱。
明落尘考虑得很周到,每个鬼都给够了基本生活费,不怕刚一下去就没钱花。
路开了,鬼差没有马上带鬼走,而是给足了善习念往生经的时间。
鬼差趁着这个间隙,和明落尘唠起了这段时间的事。
真是验证了那句私下有鬼好办事,明落尘从鬼差那知道了一些京城的事。
远水救不了近火,明落尘知道京城的形势也无法做什么,她只要知道还没大乱就行,眼前她要面临的情况更严峻一些。
明落尘还问了秋月山的情况,鬼差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并回头大意看了一眼其他人和鬼,大有谁敢靠近,他就不客气的样子。
易鸿云在易老太爷的管教下不敢凑近,其它鬼影畏惧鬼差更不敢随便靠近,所以鬼差这一眼其实是白费,但他还是向明落尘炫耀,“你看我,鬼力又增进了哦。”
明落尘没有揭穿他的小心机,还装模作样地上下打量,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事实,“你升官了?”
鬼差上来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个发现,他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那可不,升了。”
“恭喜,摆酒庆祝没有?”明落尘问。
鬼差当场尬笑,“那个,打通层层关系,我的钱全花了,没钱。”
“这回买路钱不少,你要是不摆上几桌,其他鬼差不得低看你一眼?长点心吧,鬼情世故的不做好,等我以后下去了怎么靠你这座大山?”
明落尘的话激励了鬼差,他拍着胸口保证,“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绝对少不了你的半口汤。这点买路钱我还要上缴一部分的,剩下的那些应该能摆上一桌,可惜你不在。”
“不在就不在,你这么早想我下去干什么,还能不能做朋友了?”明落尘挑眉。
鬼差使劲摇头,“你先别下来,我还得往上努力努力才能当你靠山呢。”
“行了,懂你意思了,等忙完了眼前的事,回头我空闲的时候给你多少点。钱而已,要是阎王那位置能买,我……”
明落尘的话在鬼差惊恐的表情下打住,她知道这位怕了,而她也不好真的这么豪横挥手买阎王那宝座,不过梦想还是可以有的,她忙不迭地给鬼差打劲儿。
鬼差差点双膝下跪,他真没想到明落尘真敢什么都说,那是能说的吗,连累他怎么办?
鬼差鬼使神差地看了明落尘的左手腕,他小声地问:“落尘,蜀南城主他在吗?”
“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久没冒头了,你找他有事?”明落尘问。
“其实也不是我找他,是白哥找他。”
“他受伤了,在养伤,等他出来后我再给你转达吧。话说说了这么多,秋月山什么情况?”明落尘不由地放轻音量。
秋月山的情况也在明落尘的掌控当中,幸好封山了,不然等她回去,恐怕山头都要被人削平。
那一拨拨想要上山的人,他们动机不纯,肯定是想趁她和师父不在家的时候捣乱。还好封山大阵不是虚的,没有师父的本事绝对破不了阵。
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明落尘没什么可问的了。
鬼差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随便和明落尘聊了几句后,带着今天的年终业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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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一走,易老太爷赶紧伸懒腰,他快憋死了。
老槐树上剩下的鬼影们纷纷下来,它们有些伤感,毕竟这一别就是永别,好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有的是感情。
“哎呦,大家高兴点,这是好事。”张婶实在看不下去了。
易老太爷也一个个嫌弃,“瞧你们那出息样,怎么,没经过生离死别?这是好事,我们应该替他们高兴。等回头山妹子下去了,大家也要替她高兴才得。”
山大婶被点了名,唯唯诺诺地点头。
“老太爷,你的事我办好了,到我的事了。”明落尘不想这时候泼冷水,可她赶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易老太爷这回是大方了,随便明落尘挑。
明落尘也不客气,挑了截好树干,在易鸿云的帮助下砍断,然后揣进空间戒指,连并的还有躲进木头里的葛家鬼影们。
葛父进去又出来,把自己大儿子和三娃子发现的地方告诉了明落尘,随即又进去,没有在外面久待。
明落尘对城外可太不熟悉了,木修齐虽说是土生土长,可他死后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一听地方直接连连摇头,还问了句有这地方吗。
明落尘对他不寄希望,所以她决定请教易鸿云。
易鸿云也没听过那处地方,明落尘正想要不要把槐木拿出来的时候,一旁的张婶“哎呦”一声,指着山大婶说,昆山是山大婶的山。
“是山妹子家没错,山妹子那座昆山其实是那么点疙瘩地,不算山,顶多算个小土坡吧,还是得住在那附近或者经常走那段路的人才知道。”
“你们要去昆山?那能带上我们吗,正好山妹子回去解除牵绊,顺路。”张婶觉得这一趟正好可以回家看看,她也有点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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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带路,路上就不用耗费太久的时间。
明落尘带着善习跟着张婶和山大婶回昆山,青柠则带着葛墨回了葛家,他们离开易家时天还亮着,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
昆山这么大气的名字是土坡附近的人叫的,那附近的人正好有张婶家。
一路上,张婶说起了昆山的见闻,明落尘听得津津有味。
半个多小时后,明落尘两人和张婶两鬼抵达昆山山脚,而昆山正如张婶所说的那样,是个小土坡,根本不是什么山。
张婶不急着回家,她决定先留下来陪同山大婶,等这边的羁绊解除后,她把山大婶一起带走,这也算是她们最后的相处时光,她很珍惜。
山大婶怯懦的性子回到自己家时仍然没有一点改变,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沉默寡欲,此时的她对着昆山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山大婶边说边爬上小土坡,她站在坡顶的时候笑了。
头发缝隙里隐约出现的笑容让明落尘侧目,这一笑反倒让她增添了几分光彩,好像没那么吓人。
张婶站在明落尘身边,她看着笑起来的山大婶很是感慨,“山妹子笑起来真好看。”
明落尘和善习同时转头看她, 这是什么吓人的话!
张婶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说的话没错,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山大婶向养大自己的山道别,她趴在地上,倾听山的不舍。
此时的明落尘不再关注山大婶,她和善习开始寻找某一处地方,一处她认为会是天狱门墙漏洞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好找,昆山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眼看完,哪哪都不像是漏洞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值得明落尘肯定的是,昆山确实与混沌区很近,几乎是贴这边的。
明落尘不拘束在昆山这个小土坡上找漏洞,她还到附近探寻,越走越偏。
当她走到某处的时候,她不用再想葛封发现的地方会是哪里,因为她看到了藏在那的葛封,虽然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身上还盖满了泥土,可是她还是发现了他。
葛封也发现了明落尘,他有点着急。
他对着明落尘发出“嘘”的声音,后者走到他身边蹲下。
“这里不安全,你快走。”葛封对明落尘说。
明落尘反问他,“既然不安全,为什么你要藏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回答拉满分,明落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快走,天要黑了。”
葛封把明落尘当路人,但这里那么危险,他做不到忽视她。
明落尘又一次反问他,“既然不安全,为什么你要藏在这里?”
“我有我的理由,你快走。”葛封不好动身起来,他驱赶明落尘。
“那你呢?”
“我有事,你快回去吧,不然天黑了更危险,我只能自保,保护不了你。”
明落尘说:“我不需要你保护,你叫葛封,有个弟弟叫葛墨,我说得对吗?”
葛封扭头看向明落尘,“你不是本地人。”
“对,我来自别的地方。”
两人开始聊起来,葛封突然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他可以劝退固执的人。
“这里很不安全,你快离开吧。”葛封说。
明落尘笑笑,“我认为你离开也是很重要的,你信不信你父母现在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葛封半信半疑,当他听到老祖宗救了弟弟的事后,他的耐心似乎变长了。
“我说得有点口干舌燥,回去。”